“你不必说了,朕知道。过些日子朕自然就选取秀女,充盈后宫。”迟瑾年沉下脸说道,“若无要事,那就退朝了。朕今日头疼的很。”
“皇上,您这话已经说了一月有余了,却依然不见内务府有动静。”朱勇不依不饶的说道,“皇上,您已过不惑之年,膝下依然无子嗣。中宫皇后迟迟不见有身孕。您此时最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充盈后宫,广纳嫔妃,为皇上繁衍子嗣,开枝散叶。这是为我大曜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他这话每日千篇一律,迟瑾年听一遍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何况这么多遍。
“行了,朕知道了。”他头疼的看着那年迈的朱勇,说道,“朱爱卿年纪大了,是不是糊涂了,每日重复一遍,你不烦啊?”
朱勇被皇上如此简单直白的骂了,脸不红心不跳,朗声回答皇上的话:“启禀皇上,老臣不烦。”
“你不烦,朕烦了。”
“皇上若是烦了,那就听取老臣的建议,广纳后宫,雨露均沾,为大曜朝开枝散叶。”
他年纪大了,迟瑾年敬重他衷心耿耿,敢直言劝谏,一向让他三分。
谁知道,给了他三分颜色,他竟然开起了染房。
“这是朕的家事。爱卿就不必操心了。”迟瑾年不急不缓的说道,清冷的声音透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这不仅仅是皇上的家事。这是朝廷的重任,更是天下百姓的期盼。皇上不可无子嗣,大曜不可无储君,还请皇上三思 。”朱勇言毕,想了想继而说道,“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不但不能有孕,眼看皇上膝下子嗣凋零,却不问不闻,不劝不谏,这是她的失职。”
迟瑾言闻言,长眉一皱,眸光变得的冷厉,他最不能听的便是有人指责他的皇后。
朱勇胆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指责皇后失责,让他不能容忍。
“够了!住口! 此事与皇后无关!是朕的问题。是朕不能生育,行了吧!”迟瑾年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霍的站起来身来,冕冠之上十二冕旒怒晃不止。
朝中大臣闻言大惊,都纷纷跪了下来。
自古以来,哪有天子自己说自己不育的,想来也是被逼到了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的地步。
朱勇只皇上恼怒不堪,但作为言官的职责就是劝谏皇上,以帮他纠正言行。
“皇上。”朱勇开口,语气波澜不惊,“这并非皇上的过错。皇上身强力壮,血气方刚,朝中御医也并未诊出皇上身体有恙。反倒是皇后日日药汤不断。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皇上可以亲近皇后,但不可痴宠迷恋。 皇后容色绝美,妖颜惑主。臣等恳请皇上,克制自我,充盈后宫,繁衍子嗣...”
迟瑾年觉得像是被人带上了紧箍咒,那咒语念得他头疼的紧:“朕说你够了!你再多说一句,朕就砍了你脑袋行不行?”
“皇上,请三思!”
朱勇一言落下,众臣纷纷出列。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一时间朝堂之上纷纷跪到在地,叩请皇上选秀纳妃。
迟瑾年咬牙看着这一帮老臣,气的险些吐血。
他欣慰他们的衷心不二,偏偏这衷心不二能将他逼疯了去。
又无法打,又无法罚。
只能任由他们像苍蝇一般在他的耳边嗡嗡不止。
“朕说了!改日再议。”迟瑾年实在不想与他们磨牙了,直接起身就要离开。
“皇上,您若是不采纳臣等的建议,臣等就跪在这里不走。”朱勇大声喊道。
迟瑾年倏然停住脚步,长眸微眯,如刃的目光落在都御史身朱勇身上,冷冷说道:“爱跪就跪去!给朕滚到含元殿外跪着去。”
说完,他广袖一甩,恨恨的离去。
迟宴在关雎宫内,正飞针走线为迟瑾年绣里衣,就听闻云娘匆匆的赶了回来。
“怎么样?今日朝堂可是有让皇上烦心的事?”迟宴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云娘犯愁的看着迟宴,不知道从何开口。
皇上定然不想让皇后知道此事,但是她又奉了皇后之命去探查,不说也不行,真是左右为难!
“如此为难说不出口?”迟宴看她的表情,便知道此事定然与她有关。
与皇上成婚三月有余,独占了皇上的雨露,却迟迟不孕,这让她怀疑自己身子是否有问题。
她曾多次招御医前来为她瞧病,御医都说是气血虚导致的暂时不孕,只要好好调养身子便好。
皇后迟迟不孕,皇上又不充盈后宫,那些言官们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想必,今日朝堂之上,没有少说了此事。
“是不是那帮言官劝谏皇上充盈后宫啊?”迟宴微微一笑,问道。
“娘娘真聪明。”云娘叹道。
但是还真是不止言官劝谏,是全朝文武都附议了。
但是,这事她不敢让皇后知道。
“他们怎么说的?”迟宴笑望着云娘。
“这...”
“说吧。左右不过就是那几句话,你不说我也知道。还不如你就此说出来,让我也听听他们骂人的本事长进没有?”
云娘就知道瞒不过皇后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他们说娘娘您是妖后,妖颜惑君。”
迟宴闻言不怒反笑:“这帮老家伙们,动不动就先给本宫扣上了一顶妖后的帽子。那皇上是怎么说的呢?”
“皇上倒是很维护您的。这个皇后娘娘你绝对要放心。”云娘叹了一口气说道。
迟宴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阵线,她知道迟瑾年爱她宠她,但他是个帝王,她不能有孕,皇上膝下无子,百年之后基业传给谁?
她此时此刻,既心疼迟瑾年又担心他,不知道他还能够抗多久?
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会因为老臣们的死谏,而选秀女纳妃嫔?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说的容易,可做起来谈何容易?
这句话对平民百姓或许还容易做到,可他是一个帝王,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下黎民生计。
就算是他狠心咬牙能挺住,可如果她真的一直无子嗣,他真的能够挡住朝下众臣的拼死劝谏吗?
她这样做,岂不是将他置于一个不仁不义的位置?
“娘娘,你可是不开心了?”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云娘不禁担心起来。
她的身体不好,不可忧思过度,眼见她这副样子,生怕再一次毒发可如何是好.
“没有。我只是担心瑾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心情一定不好。”迟宴愁色满面,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算是做了天子也有身不由己之事。
人,总是难以将自己的命运掌握的自己的手中。
“那我陪您去看看皇上如何?”云娘问道。
“不必了,看了又能怎么样?空添他的烦恼罢了。”迟宴幽幽的说了一句,埋头继续飞针走线。
***
南书房内,迟瑾年批阅着奏折,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帮老臣是想要逼死他不成?
奏折上的内容除了劝他纳妃就纳妃,难道大曜已经太平如此地步,除了此事已经无事可奏了吗?
他烦躁的将那堆奏折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负手在殿内踱来踱去。
殿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搅乱了迟瑾年原本就焦躁的心情,他冷喝一声:“何人在殿外喧哗?”
莲安弯腰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的说道:“皇上,含元殿来人禀报,有几位大臣已经冻的昏了过去。”
“那个都御史朱勇呢?”迟瑾年眯眸问道。
“他还在那儿跪着呢,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什么皇上不纳妃,他便长跪不起。”莲安满怀小心的回答。
“让他跪着去吧!冻死算了!”迟瑾年恼火不已。
气话说完之后,他又担心那帮臣子们数九寒天的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冷气侵入体内,伤到了膝盖,便命莲安前去打探。
不出片刻,莲安回来了。
“怎么样?”迟瑾年问道。
莲安摇头叹气:“皇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皇后娘娘派人送了棉垫和姜汤过去,但是那帮老臣谁都不领情,硬生生的跪着,说什么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家大义,宁可跪死!”
迟瑾年闻言火冒三丈:“都是这个朱勇搞得鬼!来人呐,去将这个朱勇给我杖责二十,丢出宣武门外!”
含元殿前,满朝文武都跪在地上,晕到一个被抬走一个,膝下的青砖冷硬,刺骨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侵入体内,不少老臣已经受不住了。
朱勇的身体原本就不佳,膝盖受了凉,钻心的疼痛险些让他晕倒。
他咬牙坚持着,他已经决定了,如果皇上今日不下旨广纳妃嫔,他便要血溅含元殿门前的鎏金红漆柱上。
“皇上有旨,都御史朱勇以下犯上,杖责三十!”莲安宣旨后,从他身后走出来了四个身强体壮的守卫。
两人上前抬起朱勇,将他架在长凳上,另外两人执仗开始狠狠的在他的臀部上打。
“不可啊!皇上,万万不可啊!您这样做会寒了老臣们的心呐!”跪在含元殿前的老臣纷纷的呼喊,声音悲怆,满腹冤屈。
莲安见事情着实不秒,连忙赶回南书房,跟迟瑾年禀报眼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