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起,北辰昊昍开始上早朝了。虽然他要面对的眼光那么的纷乱,但终究还是挺过去了。咏灵当真是心疼的,却也无法替他承受。
可是自那日之后,自己的日子倒并不好过了,说不好过,其实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而已。虽然再也没有去见她,但北辰昊昍似乎很怕她会离开,居然开始下令限制她的自由出入,去哪里都要派遣重兵跟随,甚至连保护之名都省了,韩冰和董泽面对她时的态度,赤(河蟹)裸裸的就是监视。
咏灵无奈,心里感叹他这又是何苦呢?为何如此固执?一条路既然行不通了,为何不能放弃换一条呢?唉!
在这般的忧思之下居然又过了多日,她不禁烦躁的想着,哥哥策划了这一场大戏,如今快到结尾,会让就此搁浅下去吗?她不知道,哥哥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但却本能的明白,她恐怕不会在北月多呆了。一想到此,她的心就说不出的痛,虽然不至死,可却难受的很。这就是所谓的失恋吧!
很快的,东风国潇尧王即将出使北月的消息传来了,给这个如今略显死气沉沉的皇宫带来了一丝生机活力,众宫人们又开始忙碌的准备起来。近些年来两国边境虽然不曾发生过什么大的争端,但小的摩擦还是不断的,因此东风遣使来朝也并不奇怪。且两国邦交已经冷却多年,这一次东风来使,或多或少跟玄玑长公主的册封是有一些关系的,而对于司徒咏灵和北辰昊昍来说,这无疑是莫大的尴尬和讽刺了。但无奈东风国首先示诚,面对综合实力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强国,北月也不可能太不给面子。因此,十一月中旬,潇尧王的车架便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夙月城。
作为东风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又有强国背景,潇尧王东陵晈的身份算得上是北月的贵宾了,因此到来的第一天就被众位大臣迎进了皇宫,想是北辰昊昍当下也没什么心情给他使绊子了。
给使臣举办的接风宴会司徒咏灵自然是没有心思出席的,虽然依照礼制她是应该,但没有任何人会强迫她。更何况,她不止是不愿意遇到北辰昊昍,眼下她是但凡人多的地方都要躲的,再加上本身北辰昊昍就限制她的自由出入,因此这些时日以来反倒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了。皇后趁着使臣前来的机会倒是被北辰昊昍从天牢里放了出来。关于此,司徒咏灵的劝阻求情是一,对慕容家族势力的忌惮为二,但最为重要的是,在东风来使的当口,杀了皇后难免会给人留下朝局不稳的印象,这自然不是为君者所乐见的。但是,北辰昊昍也知道,纵使不杀她,他今生再也不会看这个女人一眼。
慕容洛兰终究还是猜不透男人的心思的,她以为只要想办法铲除了所有在他旁边生长的野花,就能够换得他的回头。殊不知,当男人被伤害算计,他能拿来对你的,是比帮衬之时还要凄惨的回报。不过慕容洛兰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毕竟,她保住了名义上的皇后之位不是吗?甚至还有他孩儿的太子之位,哈!还想什么呢?这样就够了,她也不是个傻子,今时今日,已经彻底放弃揽回他心的奢望了,甚至对此早已绝望,再也不存有一丝一毫的念想。可是,这样的活着,就真的开心吗?谁也给不出答案,任何人都必须做出取舍,也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潇尧王进宫两日后的清晨,佩儿竟进来向司徒咏灵通报,说潇尧王来求见玄玑长公主了。咏灵对此很是纳闷,却也隐隐有丝猜疑。纳闷的是自己跟这位东风王爷素不相识,对方为何来见?猜疑的却是他此番求见定然是事出有因,却是不知,究竟是自己所想的两者中的哪个因。
对于一个陌生却毫无敌意甚至还有些好奇的人的求见,她自然是没有理由推拒的,因此连忙整理好了装束同众人迎了出去。
东陵晈果然配得起他潇尧王的名号。远远的,咏灵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副水墨人物肖像,美景斑斓,一瞬惊艳。再走近几步朝他望过去,只见眼前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内穿一身白色暗银纹锦袍,外罩蓝色镶金边披风,墨发斜飞,白玉束冠,绝艳的面容上笑意盈盈,衣冠楚楚,芝兰玉树,华贵逼人。实在是一副霞姿月韵的美图。尤其是大冷天的,他依然拿着一把折扇,放在手中随意的敲打,端的是惬意非常,醉玉颓山。他就站在院中不动,似乎在等着咏灵前来。
咏灵一边走向他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同他打招呼才好,如今自己的身份已非比寻常,无论怎么说也算得上一国公主,而他是一国王爷,这身份好似也分不出什么尊卑了,而她也没必要纡尊降贵,因此待得走近停下,也只略微点了点头,然而还未出口,东陵晈便率先笑着开口了:
“果然是娉婷佳人,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他的语气丝毫不辱他的风流韵致,尤其是唇间一抹略显轻佻的笑,更映的潇洒倜傥,俊逸无双。
咏灵却对这般的姿容无甚触动,而是蹙眉恭疏地道:
“王爷安好。咏灵久闻大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东陵晈眉梢一挑道:“呵呵,长公主……实在太客气了。”
他长公主三个字拖的极长,倒是令咏灵有些不舒服。但见人家依旧一张笑脸,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不知王爷贸然来访,可有何事?”这话虽然诚心,但却是不够客气的,咏灵也算是回敬他那副笑面虎的样子,同时亦是在提醒询问他:我们两个素不相识,你作为别国的使臣,有何理由亲自来拜访一位内宫女子呢?
东陵晈闻言不置可否的笑笑,狭长的双目微眯着道:
“长公主莫不是忘了,本王大约可算你的舅父呢!第一时间来探望甥女,也是应该的吧!”
这话令咏灵瞬间瞪大了眼睛,倘若她现在嘴里有一口茶,肯定会喷出来的。但是她的玲珑心却是瞬间剔透,看来,这潇尧王果真是因为南襄公主的关系才来的吧!虽然南襄公主在东风国只是宗室女,但毕竟被封了公主,也就自然而然算得上是他父皇的女儿了。可是如今被这东陵晈如此说了出来,真是让咏灵郁闷大了,这一刻才当真是恨极了慕容洛兰,还真是要死的胡乱给她攀亲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决计不会承认的好吗?!恐怕北辰昊昍听罢更会气的吐血吧!
但是无论他们再怎么接受不了,潇尧王今日用这个理由前来拜访咏灵,便是十分正当的了。在外人面前咏灵也无心解释,只得强忍下不悦地道:
“王爷说笑了,快请进吧。”为了表面功夫,也不能让人干站在院外。咏灵只得将他迎进了正厅,并吩咐丫头们看茶。
潇尧王倒是并不拘泥,仿佛脸上天生带着怡然自得般的,表情十分惬意的品着茶水,不时的与咏灵聊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咏灵实在觉得无聊,也许是本能的抗拒使然,她极不愿意碰触跟南襄公主有关的话题和人物,不过兴许是潇尧王极善察言观色,倒是不曾跟她说到南襄公主的事情,而只是聊一下天气生活习惯云云,就这样更是让咏灵觉得无趣,因此片刻后便忍不住提醒他道:
“王爷,天色不早,王爷远道而来,定然诸事繁杂,不如——”
“公主,本王今日前来拜访,可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不等咏灵说完,潇尧王突然正色道。他当然看出了她的不耐,眼下自然要开始放猛料了。
“哦?什么人?”咏灵拧眉问。
东陵晈笑了一下,虽然颇具风华,但咏灵却无心欣赏,只见他狭长的眸子微眯着道:
“南雪国的禁军统领司徒昭远,公主……可识得吗?”
这话令咏灵听的一震,握着茶盏的指尖都倏忽一抖,却强迫自己冷静的回视他道:
“难不成王爷也识得?”
“呵呵,既然公主对此话题感兴趣,那,我们就姑且来聊聊他吧!”说罢,东陵晈便状似无意的左顾右盼了一眼,咏灵立时会意,顿了顿便对身后的婢女们道:
“你们先下去吧,待会再送上壶茶来。”婢女们收到指示后便乖觉的退了下去。
“你认识我哥哥?”直到佩儿等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咏灵也不再拘着礼节,而是开门见山的道出。其实单听司徒昭远的名字并不至于令她这样震惊,而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对眼前潇尧王前来理由的另一个猜测,难不成……
“哈哈!何止是认识,本王与昭远乃是莫逆之交。”东陵晈眼下的笑容倒是很爽朗。
而瞧他说的那般亲切,咏灵不知怎地就信了,丝毫不想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毕竟,哥哥曾经游学东风,若是同潇尧王有交集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她有一种预感,恐怕眼前的这位笑脸王,便是哥哥生辰宴一事的后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