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西林铭綦又是近半月没有上朝,一直称病萎靡着。并非他完全不关心国事,而是根本不愿面对那日看他笑话的那些朝臣们,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桩丑事,更何况还是伤心之事,他怎么可能愿意继续让人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巴?所以只能逃避一时了。可是那些大臣们又怎能允许一个刚刚登基的新君如此行事?自然口诛笔伐,声讨的折子是一批接着一批的送往了养心殿,这其中甚至还有为司徒咏灵请封公主以正身位的折子。而西林铭綦看到自然是怒不可遏的扔了又扔,更是将送那折子的小内监给打的半死。而这事情又传回那些朝臣们的耳朵里之后,西林铭綦的声誉就几近跌落谷底,再加上之前金殿之上当场肢解兄长的一幕,他暴君与昏君之名就已然甚嚣尘上了。甚至已经有朝臣联合上书质疑他的上位,顺带着连已被诛杀的周颐王西林铭栎的倒台史都给重新扒拉了出来,一时间众说纷纭,反对者众。至此,西林铭綦算是经历了称帝以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情势实在很是棘手。对此宇文华威和司徒咏灵当然规劝过,可西林铭綦不知勾动了哪根神经,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因此把咏灵给禁足了起来,甚至派了专人驻守在华央宫,不准她随意出入,态度堪比囚禁。于是咏灵便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了,而宇文华威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对此更是无可奈何。
然而那场血色婚礼,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当然就不可能瞒得住了。尤其是在众位朝臣纷纷对西林铭綦不满的当口,这件事情就更加被他们渲染的人尽皆知。并且因为是这般奇事丑事,传扬的速度就更快了。其中西花皇帝欲娶亲妹并残杀兄长、甚至于差点儿封后的公主身世大白的桥段,除了北月南雪以及东风的上位者们,乃至于四国的百姓们,都已经口口相传议论纷纷无人不晓了。一时之间西花国因为这件丑事而变得举世瞩目。
远在北月的北辰昊昍,对此自然也明晰的不能再明晰了。弄清楚整件事情原委之后的他,先是闭口不言的沉默了一整天,第二天他却一道军令下去,让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
“不好了,陛下,陛下!”
宇文华威一边喊一边急不可耐的冲进了养心殿,并且大力的将两名拦阻他的侍卫给推倒,又不顾礼节的径直冲进了西林铭綦的卧房。
“大胆!”西林铭綦见到他如此莽撞当然不悦,正待发怒,可宇文华威却不管不顾的单漆跪地拱手朝他道:
“陛下!大事不好!北月屯兵三十万,驻扎在靠近我国边境的大虞城,扬言开战!”宇文华威一口气说完,眸珠里也尽是震惊,并且呼吸急促。倘若不是出了大事,他又怎么会如此焦迫?
而西林铭綦望着此刻满头大汗更是满脸焦急的宇文华威,竟有一瞬间的愣怔,似乎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然而宇文华威却接着道:
“他们与我边境驻军甚至已经有交手,可谓来势汹汹,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这里还有北辰昊昍的亲笔书信一封,还请陛下示下!”宇文华威恭敬又肃重的递上了那封信,声音却不可谓不沉痛。
北月发兵三十万啊!这样的军力几乎足以灭掉眼前还显孱弱的西花小国了,北辰昊昍他这是认真的吗?!他直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西林铭綦此刻的面容却异常的沉静。只见他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那封书信之上,却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唇边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仿似对此早已料到般的平静。然而袖口之内,那双手却早已捏握成拳了。
果然,果然来了!北辰昊昍,竟是你首先发难了吗?!他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将咏灵给囚禁了起来。因为他害怕,他害怕她会被人抢走!却没想到,这一刻真的来了。
北辰昊昍居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啊!哈哈!这么多年来,即便两国如此敌对,他也没有这般强硬直接的挑起过战事,可是如今,为了咏灵,他居然真的打算灭了西花了!
想到此,西林铭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收回了眼神,并且侧过身来看也不看宇文华威的仰头道:
“上朝吧!”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他不允许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他宣战来抢夺他最心爱的人!
“是!陛下,那这信?”宇文华威遵令后回过神来,却发现西林铭綦仍旧没有把自己手中的这封信给拿走,便迟疑了下。
然而西林铭綦再次冰冷的扫视了那信纸一眼,却仍旧不发一言的径直回身穿起了朝服。
北辰昊昍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了,所以这信中写了些什么,他即便不看也清清楚楚。定然是以威逼之势向他求娶公主,并且人选无他,便是他西花国君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想到此,西林铭綦恨地咬牙切齿,暗骂北辰昊昍这个狂妄之徒欺人太甚,倘若不是相隔甚远,他早已撸起袖子去找他拼命了!
宇文华威依令召集了群臣,养心殿的议事厅内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纷纷的议论探讨着北月大军压境一事,并且带着浓重的恐惧与深深的不解,还有无能为力的绝望。
“这北辰昊昍是突然发的什么疯?我们西花国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居然要执意攻打,他就不怕南雪和东风同时起意、引起四国之乱吗?”有人不解又愤慨。
“我看还是派使臣前去交涉吧,能缓一时,当缓一时。若真是打起来,我们可实在落不着好。”有人希望以谈判斡旋来拖延避战。
“是啊是啊,至少要先问明白事情的起因啊!也好对他晓以利害、动之以情。总之是议和为上,即便是割地赔偿,也总好过以卵击石啊!”有人率先就当起了懦夫。
“哼!做什么现在就认输了?他北月实在是欺人太甚!要真打起来,我们未必不敌他!”也有人志气未泯。
“是啊,那北辰昊昍实在太嚣张了,也该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了!”也有人自大而不自知。
“为今之计,唯有赶快同盟国南雪交涉,请求支援,方可有一线生机啊!”也有人提出了可行之策。
“正是如此,假如我们同南雪连成一线,谅他北月也不敢轻举妄动。”有人的思路还是十分清晰的。
……
然而听着这一切,西林铭綦却只想冷笑。他们想要去求司徒昭远来帮他吗?呵呵,全都是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饭桶,等着瞧吧,他司徒昭远,恐怕也快到了。
这一日因为军情危机,倒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那场荒唐又可悲的婚礼了,西林铭綦倒也落个清静。然而针对北月发兵的对策,一众人等却还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第二日,倒似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哎呀陛下,援军到啦!实在令人振奋啊!那南雪国相司徒昭远亲率二十万大军,也已经进驻我国边境地带的灵州城啦!果然是友军,这样一来,我们便根本不用怕那北月啦!有了这南雪的二十万大军,同我西花同仇敌忾,任他北月铁骑再勇猛强悍,也不足惧啦!”
“是啊是啊,这真是太好了!两国联手,看他北辰昊昍还敢嚣张!”
“对!他若是敢轻犯,我们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
西林铭綦望着那些人欢喜振奋的神情,目光却阴沉一片,一张脸更是面如黑炭。他暗骂那些人简直是蠢货!那司徒昭远有明确说明这二十万大军是准备帮着他同抗北月的吗?怎么就没想到会是趁火打劫的呢?司徒昭远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个善茬,对此他更是早有预料,所以那南雪的军队,到底是友军,还是极有可能同样成为敌军对他西花反戈一击,根本就说不清楚。然,恐怕却又全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想到此,他自嘲的冷冷一笑,却无比颓然的坐在了皇座之上。那两人的骨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了什么,没有比他更明白的了。他清楚的很,他们这是在逼他,逼他做出个选择!逼他将咏灵送出去!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可恶至极!他们真是该死,他简直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而与那些朝臣们的欢欣鼓舞略有不同的是,清楚这其中纠葛的宇文华威。他看着西林铭綦黑沉的脸色,略微迟疑了一瞬,不由的就拆解开了之前那封西林铭綦没有去看,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愿意去看的北辰昊昍写来的信。结果看完之后就瞪大了眼睛——果真,果真啊!信中威胁道:欲使北月撤兵,欲要两国修好,唯有和亲一途。而人选,自然是陛下的嫡亲妹妹,如此方显诚意。这说的是谁,不言自明。北辰昊昍,果真是为了司徒咏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