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其实并不平静,北月被釜底抽薪,当然不会甘心,而北辰昊昍对咏灵更是不愿意轻易死心,所以定然不会让她的送嫁队伍那般的顺畅。可西林铭綦和司徒昭远对此也早有防备,西花南雪各个入境的要塞早已勒令严防死守,甚至此刻随同在咏灵身边的护卫,就有五千人之多,亦有先头部队将沿途的各个关卡率先清障。更何况再怎么说,这一路也还是在西花国的境内,北月鞭长莫及,所以即便有些骚乱,也很快就被平定下去。是以送嫁的队伍亦十分顺利的出了国境,踏上了南雪的国土灵州城。而到了灵州,南雪国同样浩大的迎亲队伍也早已翘首以盼了。
来迎接的人是卓钦,他此刻已经贵为三品骁骑都尉,所以由他来迎接咏灵,也是极为合理的,尤其他还是司徒昭远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司徒风以及泪珠儿。咏灵看到他们难免动容,虽然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能立即上前说话,但看到家人,无疑让她这些天来紧绷着的心弦松动了一些。
准备的休憩之所正是自家曾经的老宅,当初司徒竞在灵州任刺史时所住的宅院。如今已经经过了休整翻新,甚至有所扩建,并且红绸花绫,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咏灵看过去觉得十分刺目,又十分的感慨。心道这显然是司徒昭远的授意了,却不知,他这样安排是想让她想起什么?除了两人幼时的记忆之外,还有这一切的缘起呢!当初,白亦璇与诸葛鸣帆,就是在这里将她送到了司徒家,而如今,两人却已凄冷入土、抱恨黄泉。所以,这里怎能只有美好的回忆呢?他可知她如今,脑中就只余西林铭綦那悲愤欲绝的脸吗?
送嫁的队伍虽然走的不快,但毕竟已经辛劳了半月有余。所以在这南雪国的第一站,是应该休息两三天的,也便将队伍顺利交接给南雪迎亲使。毕竟从今天起,再去往绛雪城的这一段路上,便是由南雪的军队来主导了。
毕竟两国和亲规矩繁多,一应举止都有相应的仪程。首先是卓钦等高级官员上前向公主参拜问安,然后咏灵才好前去休息。所以待得她回到房内,由着从西花跟过来的近身婢女们打点得当之后,才好接见司徒风与泪珠儿。
司徒风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所以咏灵直接忽略了他,首先就笑嘻嘻的召唤泪珠儿了:
“珠儿!”
“小姐!”
泪珠儿见到咏灵也自是十分激动,如今已经跪在她的面前潸然泪下。她的感慨十分复杂,其中有激动喜悦,又有伤感迷离,还有无措揪楚。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胜似姐妹亲人,所以亲人回归,她哪里能不激动欣喜?但同时,她已经得知咏灵身世大白,并且是西花国尊贵的公主殿下,而自己的师父与师娘也已经天人永隔,师父对她恩重如山,这让她自然又是伤感又是惶惑。但更可悲的是,小姐此刻是为和亲而来,而对象便是自己从小爱慕着的公子。所以,即便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十分清楚公子对小姐的感情,原本就应该为他而高兴的。但,这样纠结的心绪,让人难免无措,难免痛楚啊!公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娶到了他最想要的人,所以之后,他的身边可还有自己的一丝位置?想到此,泪珠儿哭的更痛了。
“珠儿,快起来吧!瞧你哭的眼睛都肿了,妆也花了,这可不好了。我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你了,你还不赶快过来同我说说话?”
咏灵亦是泪眼婆娑,并且赶紧起身将泪珠儿给扶了起来,正打算拉过她往内间去互相诉说一些体己话,殊不知一旁的司徒风却连忙拦住两人道:
“小姐,你们要说话今后可多的是机会,但今日,小姐必须先跟我来。”说罢,他还朝着咏灵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咏灵自然诧异,但看他颇为神秘的眼色,便知的确是有情况了,于是只得拍了拍泪珠儿的手道:
“那好吧,珠儿,我们待会儿再说。不过小疯子,你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啊?!”咏灵又转头佯装不悦的对着司徒风道。
“嘿嘿,小姐去了便知。”司徒风依旧笑而不语。
咏灵无奈的板起脸来,可是这时候泪珠儿却也乖觉的开口劝道:
“小姐去吧!”
她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涩,并且好像对此并不感到诧异,这让咏灵意识到珠儿大约也是明白小疯子要做什么的,所以便点了点头同司徒风一道去了。
在司徒风的示意之下专程遣散了要跟来的侍卫婢女们,两人就单独出了房门。
“小疯子,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咏灵虽然已经换上了一套略为简单的裙裾,但公主的行头依旧难免沉重,并且这半月来,她即便是一直坐着也算是舟车劳顿,所以这会儿眼见司徒风领着她专往偏僻的后院儿行去,她提着裙子便有些疲惫,不觉郁闷又奇怪起来。
“嘿嘿,小姐别急嘛,马上就到了。”司徒风却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还不忘拉她一把,扯着咏灵一直往后院儿奔去。
“到底是要干嘛呀?!”咏灵有些不耐烦了。
“别急别急,已经到了,你看!”小疯子一边走一边伸手指着前面一扇半开半掩的院门道:
“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嘿嘿!”说着,他又将咏灵往那扇门前推了一把,而后便贼笑着扭头跑掉了。
“唉,你个讨厌的小疯子!”咏灵有些不满,但同时,她回过头来望着那扇门,眼光有些闪烁。
她其实大约猜到了里面会是什么了,只是这个时候却不免有些心情复杂。踌躇了一瞬之后,她才咬着嘴唇上前推开了院门。
里面的确有一个人。这次,他没有背对着她,而是正对着她,毅然矗立着,衣袂飘飞,星目流光,笑容灿烂,无尽风华。
咏灵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直直的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这样望着,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