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灵这时候已经绝望到哭不出来了,怀里的这个女人,是她的生身母亲,是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可是此刻,她却这般惨烈的死在了自己的怀中。并且到死,她都没有听见她所爱的一对儿女喊她一声娘亲,多么悲凄可怜的女人!
咏灵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不由的轻声喊道:
“大师姐,大师姐,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你其实不用死的,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你想要我们听话,你说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啊?大师姐!你不要死!你起来!啊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死掉?!这就是你留给我们的结局吗?这不是最好的结局,这不是最好的!你想用这样的方法赎罪?你知不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你死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留给我们的唯有痛苦,你明不明白!你简直太傻了,你太傻了!呜呜呜——”
她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而这些话甚至说的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在场的众人不少都抹起了眼泪,哪怕刚刚被唤醒的李太后,这会儿也哭的稀里哗啦。
然而一旁的西林铭綦,却一直是神色怔忡,呆立在侧。他望着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的咏灵,见那华贵的衣服上如今已经染上了白亦璇的鲜血,显然是已经毁了,他突然觉得十分刺目。方才灵儿的话他也自然听到了,却觉得句句诛心。今日的大婚彻底被毁了,他知道,他恐怕就要因此失去他的一生所爱了。而曾经那样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样,溜走了……
想到此,他倏然寒了眼睛,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咏灵抱在了怀中,紧紧的,甚至颤抖的抱住,并且在她耳边喃喃地求恳道:
“不要,灵儿,不要……”他的声音颤巍巍的可怕,甚至夹杂着无限的恐惧,以及声嘶力竭、卑微到尘土里的求恳。他晓得她方才所说的意思,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打算离开他了!这毕竟是眼前这个女人临终之前最后的愿望,所以灵儿断然会为她实现的。可是,他怎能接受?!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他才刚刚死了亲娘,又要失去一生挚爱吗?这是什么****的命运?!
咏灵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她根本无法回答他。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相信,她又有什么法子呢?难道现在就要让她当场同他摊牌吗?他今日已经被刺的血淋淋的了,如若再被她给最后一刀,他也许也要当场吐血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这样呆呆的任由他抱着。
可是这两人忘我的情境,却令如今身在大殿之上、将这一场大戏从头看到尾的观众们不满了。那些臣工们都开始议论纷纷,毕竟眼下已经真相大白,两人的身世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可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却还这般举动,简直是有碍观瞻啊!于是便有人忍不住的愤愤道:
“这成何体统?!陛下应当收拾残局了吧!”
“是啊,这般僵坐着算怎么回事?身为一国之君,却困于儿女私情,当众跪哭,甚至发疯杀人、肢解兄长,这不残忍无道吗?岂是明君所为?!”
“陛下的确太感情用事了些,当务之急,岂非应当处理善后啊?!”
……
宇文华威自然率先听到了这些说辞,于是便走上前去想要将两人拉开,并且提醒西林铭綦道:“陛下。”
可是西林铭綦此时却眼里容不下任何人,竟看也不看的一把将他甩开道:
“滚开!”
宇文华威被吓了一跳,可却也因此得了灵感,于是便回头对着众位臣工们道:
“陛下让你们退下,如今大家都散了吧!”说着,便开始指挥众侍卫们赶人。
而那些心明眼亮的大臣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在临走之前忍不住的埋怨道:
“陛下如此行事,实在不妥!”
甚至还有人在经过他们面前时,颇为讥讽地道:
“如此意气用事、残忍暴虐,岂不是个昏君?!”
然而这一句话却被西林铭綦给听见了,他此刻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场立身而起,拔剑便要将那人的头颅砍下。可是却被司徒咏灵和宇文华威给合力制止了,然而他却还是疯狂的朝那些人吼道:
“滚!都给朕滚开!滚啊!”说着,甚至拔剑乱砍。
那人吓得屁股尿流,于是跌跌撞撞又爬又滚的跑走了。而余下的众人也都纷纷作鸟兽散。不一会儿,整个大殿除了侍卫和内侍们之外,大臣们全走光了。甚至连李太后他们,也早已经率先逃了出去。
西林铭綦却似砍人砍上了瘾,砍不到活人,他就将目标对准了文蕙的尸体,状似失志般的一刀刀戳刺下去,将那原本就血淋淋的尸身堪堪戳成了一滩碎肉,鲜血流淌一地,残忍可怖至极。
幸亏宇文华威连同着侍卫们早已将白亦璇的尸身和咏灵移到了远处,才免受池鱼之祸。
咏灵其实明白,他这是在发泄,如若不发泄出来,他也会受不了的。于是便只得看着他发疯,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这时候宇文华威已经指使着众人将大殿内基本收拾好了,只余下文蕙零碎的尸体,还有那一动一静的两个人。
咏灵随后又朝着华威投去了一个眼色,宇文华威便也先下去了。
然后大殿内只余下活着的两个人,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西林铭綦还在无意识的砍戳着那滩碎尸,等戳刺的累了,便终于瘫倒了下来,却正好倒在了咏灵的怀中。咏灵紧紧的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咏灵,并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你睡吧。”咏灵温柔的轻抚着他的头发,并柔声对他道。
西林铭綦的唇边便勾起了一道浅弧,但他刚想闭眼,却突然起身干呕了起来,似乎是被这殿内浓重的血腥气给熏的。可是呕了片刻之后,他的唇边却多出了一丝血迹。
咏灵见状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乍喜乍悲,他,到底是伤到了。
“铭綦,你真的累了,我们回去养心殿,我看着你睡好不好?”她柔声同他打着商量。
西林铭綦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毕竟眼前的这座大殿,实在不能做歇息之所。
咏灵搀扶着他终于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养心殿。将他送到了床上,并服侍他脱了鞋子。西林铭綦终于轻轻的揽过她,并伏在她怀中闷声哭了起来。
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像有人在撕扯他的心肝凌迟他的五脏六腑,他淤堵的只想要吐血。
咏灵亦哭的不能自已,一边拍抚着他的背,一边亦抬手抹着自己的眼泪。
命运真是从未善待他们,他们究竟是犯了何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