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父母的灵堂前,司徒昭远表情呆滞,心中却十分清醒又讽刺的唯有一句话:这是代价,是他走到今日的代价!
达到了这样的成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已身为一国将相,大权在握,又娶了心爱的人,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呢?所以这恐怕还只是开始吧!他恍惚的想着,尽管此刻眼眶胀热,双拳紧握,唇角却几乎要勾出冷笑来。
可是,何其不孝?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野心抱负,却首先的累及父母,让他们付出这般惨痛代价——这又该如何解答?他仰头望天,突然间迷惘了,甚至,无助彷徨。
似乎天底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父母不在了,亲人不在了,从此后,再也没有人关心他爱护它,甚至教导他,再也没有了,他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咏灵看着身边的昭远,看着他一片呆滞恍惚悠游的神情,她的泪水却淌的更加汹涌。
调查的结果先前已经陆陆续续报过来了,从表面剖析来看,这的确就是本国的敌党针对司徒昭远的一场刺杀行动。专程在他和父母的院子里放火,而且还单单避开了自己的院子,又是专程选的暝花祭休假这一天的晚上——
幸亏不是他!幸亏他没事!幸亏他那夜出来了!是的,此刻看着跪在身边的司徒昭远,咏灵悲痛之余居然感到一丝庆幸——很是庆幸,庆幸他还在,幸好他还在啊!否则的话,她简直无法想象,没有他自己要怎么活;假如此刻灵柩中躺的人是他,她还能不能这般清醒的跪在这里。这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是司徒家新一任的家主,甚至是国家的顶梁柱,而是因为,他是司徒昭远,他是对她那般重要的司徒昭远啊!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啊!直到此刻,她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情感。自己身为养女,为什么不去全心的爱重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呢?为什么不在这一刻悲痛欲绝、死去活来呢?为什么会有那般不孝的庆幸呢?为什么当初在平安灯上第一个写下的名字会是司徒昭远呢?为什么无论是在北辰昊昍还是西林铭綦的面前,她都总是一次次的为他妥协,一次次坚定不移甚至毫无立场的维护他,一次次的将他放在第一位?那是因为,他从小对她来说就是不同的,那么的不同,那么的不可或缺,那么的无与伦比,那么的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不顾及父母,甚至不顾及自己的爱情……这不是爱他是什么?啊?司徒咏灵,到了这一刻,你还不承认吗?你爱他,你真的爱他!你一直都爱着他呀!那甚至不是什么兄妹之情,不,是不止兄妹之情,却高于天底下任何的亲情、爱情,只是此生唯一。对,他是唯一重要的人,天底下她唯一刻骨铭心永远不能放开放弃和失去的人!
这样的认知,让她瞬间潸然泪下。这一刻,并不单单只为了父母的离去而难过,却是为了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而感慨伤神。可是,她明白的太晚了,让他等待的也太久了,久到,他此刻已然失去了父母,只能用那样一副孤寂茫然的神情来面对未来。那般的孤独和寂寞,让她的心好痛,好痛!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我没有尽早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假如我早早的明白了,我便不会刻意的离开你,不会有意的让自己的心靠近别人,不会故意的想要忘却你逼退你。假如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切了吧!或许我们一家人都会平平安安的,过着简单的、幸福的、快乐的日子……所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只怪我明白的太晚,我还能够补偿你吗?我们还可以……重新找回那些失去的幸福吗?
这样想着,她不觉默默的靠近昭远,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
哥哥,我爱你,我不想你那般伤心无助,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对不起你,曾经是我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今后,我会尽我所能的补偿你,让你幸福。我会,好好的,狠狠的,爱你……
昭远的手恍惚间被她握住,他扭过头来惶惶的望向她,看着她微微仰起的小脸上泪如雨下,但是望着他的眼睛里却似有太多的东西。他的眼神些许迷茫,察觉到她的手越握越紧,眼睛里的东西也越来越深沉,他微微有些动容。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注视了良久,昭远才似有些看清和看懂她眼中的深意,心中混沌之余,却渐渐开始闪过一丝激动。
她在告诉他什么?为什么要有这般难懂的目光?为什么那满脸的泪痕之下还似有清明的感激和忏悔,却不单单只是为着父母,而是,他……
咏灵哭的不能自已,然而望着他的脸却不能成言,这一刻,她只能通过眼睛和眼泪告诉他一切,她爱他,一直都爱他,深深的,爱着,永永远远,无怨无悔……
看着她的脸,那无可言说的神情和泪水,昭远的眼中除了无尽的悲痛之外,渐渐的却闪过一丝激动的惊喜。他终于看懂了!
呼吸渐急,这一刻甚至有些不敢置信,惶然的摇着头,而后却伸手一下子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扣在了怀里。
咏灵的声线在被他抱住的刹那轰然爆发,在他怀中放声啼哭了起来,双手亦是紧紧的箍紧了他的背脊。昭远的眼眶也红了,双目渐渐的被泪水迷离,什么也看不清晰了。两个人这一刻不知究竟在哭些什么,但是这声声大哭,却似哭散了一些曾经横亘在眼前的烟瘴。不理会外间跪着的人们很有可能发现两人的异举,昭远恍惚间从怀中捧起她的脸,就在父母近在咫尺的灵柩前,深深的吻住她!
干柴烈火,只此一瞬。这一次咏灵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笨拙的回应着他,两个人放肆的拥吻,心中只有彼此。一时之间,仿佛天地间也只余下他们两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最亲,最爱,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