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灵听罢,完全没有丝毫愤怒,却几乎是有些灿烂的笑了:
“文小姐说哪里话,奴婢蒲柳之姿,自然不敢同文小姐相较的。而只因身怀医术,承蒙王爷厚待,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又哪里敢有非分之想呢?文小姐实在是多虑了。”其实她最后一句话,也并非是虚言,毕竟她的确不想同西林铭綦有什么瓜葛,而只是恰巧站在了同一阵线罢了,所以说的也是相当真诚无欺的。文黎听了,倒是也十分顺意。
“如此甚好,懂规矩的奴婢,本小姐也自然会厚待你。待得本小姐入驻靖熙王府,也定不会过多为难于你的。”文黎现在就已经开始摆出靖熙王妃的架子来了,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啊!这倒是令咏灵失笑之余也有些许的不解了。于是她先是感恩的叹道:
“文小姐实在无需忧心,倘若有一日文小姐入驻王府,奴婢自然是不会在您面前添堵了,奴婢家乡还有父母亲人,到时谨求小姐能够恩准奴婢回家,如此便心满意足了。”她这话说的可当真是真心实意,着实就是自己所想。
文黎听罢更加开心,却是忍不住问道:
“既然你有父母亲人,为何现在不回去呢?”她若是早早的消失了,那自己同姑母恐怕也不会费这么多事情了。
咏灵微顿后道:“王爷的恩情未报,奴婢也不敢言退,这如同文小姐是一样的。”她抬眼扫视文黎,暗示自己同她之前的行为相一致。但其实,她的目的并非报恩,而是报仇。
但文黎听罢却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道我那是权宜之计,你哪有资格跟我比?不过她既然如此说了,自己也不好再多问。毕竟咏灵师尊的事情文贵妃并未一五一十的全盘对文黎道出,文黎对此也并不十分感兴趣,所以也多少想不通这其中纠葛。且本身,她同自己的姑母也并非全然一心,确切来说,是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姑母手下的一枚工具。毕竟,她是文黎,文氏青年一辈的大小姐。所以她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做主,任何人也别想喧宾夺主。
然而她不说话,咏灵却有问题想问了,于是也不扭捏的开口问道:
“其实奴婢倒是有一事不明,文小姐可是真心要同王爷结亲的吗?可是文氏一脉同靖熙王历来相悖,文小姐可要如何打开王爷这个心结呢?”鬼都知道这毕竟是不容易的事情,这位小姐难道就这般的自信吗?居然三番两次不顾脸面的贴上靖熙王,这想想都觉得诡异吧!是什么东西促使她做出这般执拗的举动?难道仅仅是因为文贵妃的命令?
只见文黎抬眼幽幽的望住她,而后冷声道:
“你大胆!竟敢怀疑我对王爷的真心吗?!”
咏灵被这突然的大喝吓了一跳,但是从这喝声中,她也听出了一些东西。这是一些认真。倘若文黎全盘都是虚情假意的话,那么她此刻也不会轻易发怒了,而只会费心冠冕堂皇的解释。咏灵原本想要说几句软话弥补下,却不想文黎居然再次开口了,但却看也不看她的兀自赏玩着自己的指甲道:
“上一辈的恩怨,我无力消弭,但是自幼却仅听闻王爷威名,因此我自认也并无做出有损他之事,又为何要受家族所累呢?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时时奉劝王爷,千万莫要将我同姑母视为一道。我同她,毕竟是不同的。我将来,是要以自己的夫君为天,又哪里有以姑母为尊的道理呢?所以王爷恐怕也是因此,才会置我于千里之外的,唉,这可真是让人神伤!”
文黎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而这些话,便是半真半假,咏灵也只当听听罢了,不过她也不吝啬给她敷衍,便微笑着认同道:
“的确如此,我想王爷,也定会想通的,不过,这却需要时间。”
文黎点头,感觉跟这丫头说话,也并非十分讨厌。大约是这个贱婢天生奴性,十分善于讨好主子罢了。不过她此刻也懒得发怒了,也没什么好发怒的,毕竟今日虽然受伤,但是王爷抱了她一路,想来也是因祸得福了。想到此,她也隐隐笑了起来。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如今自己的脸上糊着那绿油油的草药,这一笑起来草药便有了些缝隙,缝隙之间甚至还冒起了泡泡,并且还散发出更加难闻的味道,就显得愈发诡异了。这样子甚至连对面一向镇定的司徒咏灵都不忍看了,所以她不着痕迹的低眉道:
“文小姐说了这许多话,想来也定是口渴了。奴婢去外头取些水来,也顺便打探下王爷他们的进度。毕竟这洲岛之上荒无人烟,环境糟糕,实在不利于小姐养伤,还是应早些回城才好。”
文黎心道这丫头还真是有眼色,便点了点头允准她去了。于是咏灵又轻声说了一句“文小姐请先行歇息下,我去去便来。”同时又轻手轻脚的为她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裙,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待得退到外面,咏灵首先呼出一口气,有些终于解放了的感觉。而后直起了身子,并抬起手来将自己的两根手指放在鼻尖轻轻的搓捏一下,眉头轻蹙,稍瞬面色却突然一僵——这……
这手上的味道是什么?她又将两根手指更靠近鼻端些许,再次搓磨着嗅闻起来,似乎是想要进一步的确认。同时紧蹙的眉间含着凝重,眼中也些许透出不敢置信,轻轻咬唇,一张粉颊时红时白,似乎是有些生气。最终她忍不住的冷哼一声,便甩袖离去了。
这个文黎,居然要做这样的事吗?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今日早前,从她靠近文黎开始,便嗅出了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这让她很是奇怪。而自己如此爽快的答应照顾她接近她,也是想要探出实情。于是便借着治伤闲聊之机,果不其然的在她身上发现了一物。那是一包药粉,被她隐藏在极其隐蔽的位置,所以自己根本不可能抽出来细瞧,而只能趁着文黎稍不注意,便偷偷的用手指沾染上了些许。
她司徒咏灵毕竟跟随着师尊白隐学了将近一年的药毒之术,因此对这个味道可并不算陌生。这是一种迷粉,会让人精神涣散的。可这迷粉单独使用效果却并不很大,而是要协同着一种香料合用,才会让人产生意乱神迷的效果。而那香料,很显然文黎已经用上了。她身上那种特殊的香味,也就是引起自己疑虑的源头,这才将她暴露了。所以自己也故意做了味道刺鼻的草药,是打算将这香味给中和掉,以免的当真起了什么不好的效果。
想到此咏灵有些愤愤:一个女孩子,随身携带着这种药粉,意欲何为?
哼哼,恐怕答案不言自明了,她连说都不愿说出来了,真是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文黎,这便是你的方法吗?这便是文贵妃想要做的事吗?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她正在愤愤不平,肩膀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扣住了,她气愤的喝道:
“干什么?!”同时一边回头,竟看到西林铭綦诧异的脸。
“怎么了?被那文黎责难了吗?”西林铭綦一脸担忧,同时又有些自责,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地道:
“今日回去便到此为止了,我再也不会让她出现了,灵儿,你且再忍一刻,我们马上便回去了。”勘探和测量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所以他语声蹡蹡的保证,眼睛里更是藏不住的心疼。正想要伸手抚触她的脸,却被咏灵给一把打了下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怒瞪着他道:
“文小姐要喝水,赶快进去照看吧!”说完,转身就跑走了。留下西林铭綦愣在当地,被打下的手略微尴尬的收了回来,心道她果真是被气到了,唉,这该死的文黎!
其实咏灵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在气什么,坦白来讲西林铭綦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应该最无辜才对,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呢?大约也实在是生气了吧,联想到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她为什么要难以接受呢?其实从另外的层面来讲,正如同皇帝的心事一般,西林铭綦若是当真娶了文黎,也并不一定全都是坏事呢。方才自己也已经测出了文黎的心思,这位大小姐大约心高的很,根本不愿意做别人手中的筹码,对待靖熙王也是多少有些真心的。更何况她父亲的手中还握有兵权。文功下台后,恐怕文氏一族的当家人就变成了镇北将军文勉了。所以,倘若西林铭綦当真能将他纳入麾下,也是十分有利的。但是,就自己来讲,其实她也是相信西林铭綦的能力的,大约也无需真的将婚姻当做筹码,只不过更加困难些,相信也定能达成自己的目标的。
这边西林铭綦派遣了一人来给文黎送水喝。经过了方才的那件事,咏灵是打死也再不愿意跟这文小姐虚与委蛇了,而他自己更是不乐意去,宇文华威也自是不乐意。但文黎今日是跟着他出来的,所以也自然不可能假以那些官员的手,于是便只得派遣了一位下属进去送水了。可这下属通报了来意后甫一进去,原本就因这帐篷中难闻的气味鼻子有些难受,而当一看到文黎扭过来的那一张脸时,便控制不住的噗嗤一声,几乎将自己的鼻涕连同口水都喷到了面前端着的水碗中。于是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连忙转过身去,声音十分怪异的道:“是小人的过错,小人倏忽了,这就为文小姐换一碗水来!”说完便慌忙逃了出去,像是背后有什么可怕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