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暖香温玉的温柔乡,一入了夜,竟也和平常住宅一般平凡安详。云危画被领到了后院一处屋子后,那婢女就退下了,屋里连灯火都没点上一个,只能靠着透过窗户洒下来的月光,才能勉强看清周遭环境。
“南叶?”云危画壮着胆子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她是很怕黑的。
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仿佛被夺去了感知一般。
云危画摸索着想逃,却在黑暗中,听得苍老的一声:“丫头。”
那声音就像是压抑了上千年般沙哑,带着一股子阴暗与死亡的味道。
“谁?!”云危画身子一震。
这屋子里还有别的人?!
“呵……”那人又用自己嘶哑的嗓音笑了起来,让云危画觉得背后发麻。
“是谁?!”云危画再次发问,一手已经抚上自己发鬓上的朱钗,随时准备着自卫。
满屋的黑暗中,一张惨白的脸渐渐暴露在月光之下。那张脸,是云危画从未见过的苍老可怖!他的头发早已经花白,脸上的褶皱不知道是叠了多少层,软塌塌的坠在骨骼上。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泛着黑色,那人扯动嘴角,冷嗤:“雕虫小技。”
骨瘦如柴的手往前一伸,顿时就有股强大的力量将云危画拉向床榻上的人!
“啊!”云危画惊呼。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那人的跟前。
本来就异常恐怖的脸,此时在云危画眼前被无数倍地放大,冲击着云危画的大脑!云危画甚至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人大手一扬,屋子里的烛火就尽数亮了。
老人盯着云危画毁掉的半张脸,仔细琢磨了半天:“你就是南叶找来的丫头?”
“……”云危画不应声。她被吓掉了大半个魂!压根都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回答我!”老人顿时厉声,双手紧紧抓着云危画的臂膀。
“是。”云危画皱眉,身子扭啊扭,却怎么都挣脱不开那人的桎梏。
明明骨瘦如他,看起来根本不堪一击的样子,力道却大得吓人!
老人还是死死禁锢着云危画,手指枯瘦如白骨,却还是紧紧扣在云危画的胳膊上。他的嘴角扯出诡异的笑来:“你就是那个,自己挖了自己半张脸的人?”
“是!”云危画心知自己此时逃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定定地盯着那人。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忽然大笑,“好!好!够狠够痛快!丫头,我将我毕生所学交给你,你有福了!”
“什么?!”
云危画压根都还没听懂那人在说些什么,老人直接往她肩上一拍,让云危画背对着他,抬手运功,只扣上云危画两背!
炙热的温度从老人两掌之间蔓延开来,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两背传遍云危画的周身,云危画顿觉体内气息紊乱,仿佛有两股截然相反的气在相互抗争,惹得云危画胸中一阵翻江倒海:“噗!”
毫无预兆地,云危画蓦地吐了口血出来。
老人也被强大的气流震得胸中不快,诧异地盯着云危画:“你……丫头,你是什么来历?”
“咳咳……”血腥味遍布云危画的口腔,她半弓着身,一阵猛咳。
来历?
她云危画会有什么来历。
不过是天阙王朝“声名赫赫”的丑女,云丞相家最不受宠的一个女儿罢了。
那老头却不放过他,浑浊不堪的眼睛此时却异常明亮,用一种急切又欣喜的目光盯着云危画:“丫头,你到底是谁!”
“云……”
“云危画?!”老头却抢先叫出了她的名字,接着,便又是几近癫狂的笑声。
云危画万分诧然地看着他,牟足了力气想要逃走。可还没起身,就又被他按了回去。
“难怪,难怪……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头异常兴奋地盯着云危画,“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舒晏城!舒晏城!哈哈哈哈哈哈……”
舒晏城笑了好一阵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床头翻出了一个药瓶,不由分说地给云危画塞了一粒。
此间,云危画根本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药丸都是被舒晏城逼着硬吞进去的!
她怀疑自己跟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你疯了?!”云危画不禁大吼。
“是!我是疯了!”舒晏城的气势也丝毫不必云危画低,“哈哈哈……你现在已经得了我毕生功力,丫头,你得做一件事!”
舒晏城摸了摸怀里,兴奋地拿出一块布帛来:“他!杀了他!”
云危画百般不愿,绞着手指不肯去接。
舒晏城索性直接扔到了她的跟前,目光狠厉:“你必须杀了他!不光是为了我!”
“我若是不呢!”云危画反呛。
“你已经服了我独门秘制的毒药。”舒晏城忽然异常冷静,“必须每月找顾颉寻求解药,否则,你必全身溃烂而死!”
云危画一怔!
难道说,刚才他硬逼自己服下的,竟然是毒药?
就是为了控制自己?!
“我时日不多了,”舒晏城牢牢地攥着云危画的小臂:“好丫头,你知道你是谁吗!你、你叫——!”
舒晏城忽然顿住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嘴边高扬的弧度也渐渐散了下去。紧接着,他就毫无预兆地朝后倒了下去!
月光静静铺在舒晏城的脸上,深凹下去的眼眶,满是老皮的褶皱,都在此时毫无例外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云危画捂着自己还在发疼发烫的胸口,惊魂甫定,壮着胆子摇了摇舒晏城的身体:“老家伙?”
没有回应。
“舒晏城?”云危画不安地探向他的鼻息,才敢确认他真的是死了。
可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她还有许多疑问。
舒晏城是谁?南叶到底又是什么目的?而最令她在意的,还是舒晏城在临死之前,兴奋至极所说的:你知道你是谁吗?
云危画怔怔地看了舒晏城一眼,抬手,帮他合上了眼睑。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难道“云危画”,并不是“云危画”?
云危画轻咳了两声,努力支撑着自己起身,不管怎样,先把舒晏城的情况告知南叶和顾颉才好。也许是舒晏城刚给她传功的缘故,云危画觉得身子异常沉重,胸口也憋闷得紧。
“彭”!就在此时,云危画听到院外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