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危画原以为,段惊澜所说的出门,不过是收拾好行装游玩,至多半日。
可直到明德皇帝让白王前往上清宫修养的圣谕传了下来,云危画才真真正正明白了段惊澜这“出门”的意思。
她不得不诧异定王办事的效率如此之快。
圣谕传来的时候,段惊澜和林明然早已经收拾好打算出门。可定王又说,明德皇帝的意思是,让白王以修身养性、替皇帝表达对诸神之敬畏的名义前去上清宫,所以这阵仗必然不能小了。要先昭告天下,再安排好人手,在王府上下打点一番才能出发。
这和段惊澜原本“低调行事”的意思大相径庭,可皇命难为,里外的一切事物又都是由明德皇帝的人一手襙办的,这个种情况也不言而喻。段惊澜只能弃了原貌,一切遵从皇帝的意思。
在临行准备的这几日,明德皇帝的人出入频繁,云危画就那么生生看了段惊澜装了好几日的痴傻。
云危画白他一眼,段惊澜这模样也不知是要做给谁看的。
不过数日的时间,京城上下,白王要奉皇命出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民间的各种猜测也纷至沓来,有说白王是要出城求仙治病的,有说白王因疯病被放逐的,也有说所谓的失心疯不过是皇家托词,实际目的就是要把这个权倾朝野的白王赶出城的……甚至有说白王府风水不好,一应人等都中了魇的。
总之,尽是一片唱衰之调。
出城那日,天朗气清,云危画独坐在轿辇里,听着这些猜测言语,心里不停打鼓。段惊澜想要出城,究竟是为何呢?
担心明德皇帝对他下手所以想逃,还是真的要去天台山拜访那位玄素真人?出城的路线,又真的会往天台山去吗?段惊澜会否在半路改了路线?
但最让云危画想不透的,就是段惊澜为何要一路带着她?是为了做给明德皇帝看的?
队伍浩荡,避不了人群,靠得近了,一些指指点点的声音便听得更加清晰。
只听有人道——
“这是谁家的轿辇,阵仗这么大?”
“嘘,轻点儿声,这是‘那位’王爷——”
问的人顿了顿,不可思议道:“就是那个在自家府里发了疯的王爷?”
“一个疯王爷还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吗?”
“他们怎么敢把人放出来?万一突然发了疯咋办?”
“听说有人被疯狗咬了口还会死呢,更何况是人。”
“估计是发疯才被皇帝赶出城呢!简直像丧家之犬……”
一路随行的侍从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们白王府的人,从来光芒万丈,连王府侍卫都比别家高上一等,几时受过这等侮辱?林明然皱皱眉,低声问:“殿下,要不要去教训一下。”
段惊澜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
舆论是灭不掉的,林明然他们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口。等事情过去,这些声音自然会平息下来,这种事情,本就不用去管。
队伍出了城,行进的速度就隐隐加快了。云危画坐在轿里,掀开帘子,见城外一副广阔天地,而随行在侧的侍卫们个个儿面容冷峻严肃,手紧紧按在腰间的长剑上,显得极为戒备。
城内尚且有京城守卫,有百姓们的双目如电,这对于如今的白王府来说不失是一种保护。可一旦出城,能保护他们的,就只剩了白王府的自家人了。
往城外大约行了十里路左右,有一个供路人歇脚的茶馆。
“绕道。”
段惊澜的声音很轻,大概只有贴在轿外的林明然能听见,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本来在驿站三三两两歇脚的路人却突然间站了起来,眼神也在瞬间变了。
是埋伏!
林明然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转头吩咐:“留一队人保护殿下和王妃,其他的随我上!”
难道明德皇帝如此按耐不住性子,竟在城外就急着下手了?云危画探出头扫了一眼,埋伏的人并不多,想必他们也是听了白王要出城的消息匆匆准备,没有足够的时间布置。
不对……如果是明德皇帝,不可能只安排这么点儿人手。
段惊澜和云危画的轿辇被人护送着离开,林明然则提剑带人迎了上去。守在小茶坊的人并不多,可个个儿武艺精湛,和林明然缠斗起来竟也不落下风。
云危画这边刚走了几步路,就感到轿子一颠,险些没把她从轿子里摔出来。很快,兵刃相接的声音就从耳畔传来,金属的摩擦声异常刺耳。想也料到,是另有一批刺杀的人马冲出,直奔正主儿来了。
这个白王到底是得罪过多少人,刚出了城,就让人家迫不及待地来取他性命了?
第二批人马的目标明显,直冲着段惊澜的轿辇而来,守在轿辇旁的守卫们在片刻间被击溃,利刃直刺向端坐在轿辇中央的白王!
正在此时,一艳红色的身影翩然而来,刺痛了黑袍杀手的眼帘,顷刻间局势骤变,五六个黑袍杀手瞬间倒地!
谢祁一身红衣,踮脚立与轿子的横槛上,清逸的面庞因上扬的眼角而显出几分妖冶,他湛湛冷笑:“哪里来的杂碎,如此不自量力!”
云危画悄悄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只是顷刻之间,红衣翻飞,折扇带风,那些持剑杀手们也随之断了气息,埋伏的人马倒了一大片,将城外的青草都染作殷红。
这场伏击来得快,去的也快。
林明然那边也已经处理完毕,跟谢祁打了声招呼,就率着手下开始清理尸体。侍从们在他们的领口和袖口挨个儿摸了摸,果真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个刻着“旌”字标志的物件。
银符卫?!
谢祁和林明然相视一眼,眉头紧皱,赶紧给段惊澜呈了上去。
在白王的掌心,一枚银符静静躺着,上边用阳文所刻的一个“旌”字格外刺目。
“走吧。”段惊澜淡淡吩咐,仿佛并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而在他手里的那枚小小银符,也被他轻轻一捏,瞬间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