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和陈歆歌追追打打了许久,两人的轻功都很不错,一番追逐之间,竟然难分胜负。却把两个人都累得不行。
最后,还是谢祁先认了输:“好好好公主,咱们两个轻功极佳的、追来追去有什么意思?我认输了好不?”
陈歆歌也累得气喘吁吁,直接在屋檐上落定,坐了下来,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
这么一番追逐下来,两人的体力都消耗了不少,随着体力流失的,还有陈歆歌心里那浓重的不爽感。可一旦停了下来,她脑子里便又是段惊澜和云危画那亲密的样子了!
实在让她觉得碍眼。
陈歆歌抹了抹汗:“殿下应该也商议完了吧,咱们去看看吧。”
“成啊。”谢祁也道。
两个人再从白王府正殿的屋檐上往谭风院的方向赶,等他们两个到了,才发现白王早已经回了自己的潋滟阁,云危画也回了屋子。
两人就只碰上了从谭风院走出的林明然。谢祁朝林明然简单问了几句商议的结果,林明然照实说了。
陈歆歌便问:“王妃要去那安乐街吗?殿下不陪着?那多危险呀。”
林明然笑容柔和:“劳公主挂记,明日我会带着些人陪着王妃,明然定会保护王妃的安全。”
“嗯……”陈歆歌思量了会儿,点头,“那就好。你的武功我们都信得过的。”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了,谢祁则陪着陈歆歌一路聊着、将她送回了暂住在白王府的厢房。
第二天一早,云危画便和林明然出发了。
安乐街的位置很是偏僻,只算是偌大京城中最不起眼的一隅。破败的茅草屋,荒凉的院子,甚至是路边长久未曾修理的杂草,都与繁华帝都格格不入。但是,偏偏是这样一条街,这样几处村落,却取名“安乐”。
他们一直走到了织绣所说的安乐街西口,当然,身后还跟了十多个白王府护卫。皆是段惊澜担心云危画会有什么不测,特地安排下来的。
这处地界人烟稀少,就连道边枯树都显出了一派贫瘠模样。在尽西头的地方,几人果真找到了一处小院子,仿佛被荒废已久,门口的牌匾也已经歪了,“刘宅”二字,颇显零落。
织绣的幼弟……便一直呆在这处地方吗?
她临终前并未提及父母,想来早已是孤儿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介女子,要凭自己的力量供养弟弟,实在不是件容易事。何况织绣在花扇摇里,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姑娘罢了。
这样看来,织绣也是个可怜人。
“有人在吗?”云危画扬声问。
可院子里并没有人应声,连唤了几次,都不得应答。云危画试着推了推门,却发现木门是半掩着的。
那木门都已经生了蠹,一副枯败模样,上边,甚至还沾染了不少灰尘,实在不像经常有人出入的样子。
“吱呀”的一声响,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音,像极了老人的苟延残喘。
云危画踏进了院子,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满目的杂草,草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老鼠受了惊逃窜,而泥砌的墙面也都已经剥落。
这样的地方,真的会住着人吗?
林明然紧随在云危画的身后踏入,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也从未想过,织绣的家里,竟然会是这番光景。
两人带着白王府的一众侍卫进去了院子,穿过重重杂草,好容易才进入了里屋。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土腥味,甚至还有老鼠的腐臭。云危画掩着鼻子:“织绣的弟弟当真会住在这地方吗?”
林明然也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解。
忽然,他神色一变:“杀气!”
空气在两人周围凝滞着,浓重的杀机仿佛是在顷刻间迸发!是从四周席卷而来,带着浓浓的嗜血味道!
“快撤!”在感觉到杀气的一瞬间,林明然赶紧护在了云危画身前,而那些训练有素的白王府护卫,也都纷纷拔剑,将两人护在了中央。
一行人都绷紧了神经,一步步后退,可刚撤了没有几步路,原本荒无人烟的屋子里,竟凭空出现了十多名黑衣人!
他们个个蒙着面,手持利剑,在瞬间和白王府的人扭打起来!
黑衣人剑法凌厉,步步杀招,进退有度,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刺客组织!而在同时,虚空中忽然传出了一阵笛声,忽而尖锐,忽而和缓,忽而如裂弦崩绝,忽而如流水潺潺。那些黑衣刺客,也随着笛声的旋律改变着节奏!
这样的默契,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林明然一边护着云危画后退,一边不断抵挡着那些黑衣人的攻击。
这些人是冲着白王妃来的?还是纯粹只是想埋伏白王府的人?
忽然而来的局势惊变,让云危画都有些应付不迭,在几次想要出手用毒,却又紧紧被林明然护在身后,生怕伤了自己人,索性就任凭林明然护着了。
只是……这会是何人调派来的呢?
黑衣人……难道是苏白麓的属下?是否是他已经发现,自己那晚从白王府拿走的《生人决》,是本假书故而报复呢?
——不,不太可能。
苏白麓手下的那帮人,云危画见过数次了。
他们都有统一的服饰,一眼便能看出是旌雨楼的人。在刺杀的时候,也从来不避讳和隐藏自己的身份,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
那会是谁呢?
有谁会知道他们会来织绣家里?是……百面生吗?
云危画脑中思绪翻涌,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可怎么想,又始终抓不住其中要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部分……
林明然带着白王府的侍卫从容应对,虽说这些刺客训练有素默契极佳,可白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白饭的。对面或攻、或撤、或轮番上阵,竟然都不能占到半点上风。
正在此时,却听得这破败茅屋的大门被人狠狠踹开,又有一波黑衣人从外头包抄进来!这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多人了!
那些黑衣人从门口涌入,步步紧逼,禁直把林明然等人一步步又逼退回了屋子!而那一直在指挥这些刺客的笛声,也从未停止过。林明然曾试图想要找寻到笛声来源,可细查下来,只觉得笛音仿佛萦绕耳畔、环回脑海,怎么都细究不到具体具体声源!
于是,白王府的一众人只能退回了破屋里,又赶紧扣上了大门。这屋子年久失修,墙体都出现了裂痕,更别说那晃晃悠悠的木门了,故而他们又搬来了屋子里一切能够承重的东西,抵在门后,更加上这些白王府护卫的人肉护盾,那些黑衣人就更别想撞开了。
这样一来,倒真是有效。 外面那群黑衣人攻了几次都不得,便渐渐停息了下来。而那神秘的笛声,也渐渐凝住。
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林明然在屋里四下翻找,终于找着了一处挂着长长布帘的供桌,他寻了两块木板支在桌布底下,伪装成桌底并无藏身空间的模样。
他向云危画道:“稍后明然带着几个护卫将他们引出去,王妃在这儿藏着,等人都散了再出来。”
“你们两个,”林明然又在一众侍卫里,选了两个最为精壮的,“留在这里保护王妃,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那两个被点了名的侍卫赶紧应声。
“那你呢?那么多人,你应付得来吗?”云危画蹙眉。比起被林明然安排在这儿藏着,她倒宁可和这些白王府的护卫并肩作战。刚好也能试试自己最近新练习的下毒手段。
“方才那些人忽然袭击,我才会措手不及,我看了看……勉力与他们一战应当不是问题,王妃放心。”
“既然这样,那我和你一起去。”云危画道,“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不然日后见了白王,我怎么和他交代?”
毕竟……林明然可不光是白王府的护卫,还是段惊澜的义弟呢!
不知为何,林明然仿佛是有些动怒了,一向好脾气的他,此时语气里竟有了些不耐:“您是白王府的王妃,保护您的性命,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
云危画被林明然这样强硬的态度吓到了。
印象里,林明然可从没这样发过火。现在这又是闹哪般呢?
她云危画的性命,当真有那么重要吗?云危画并不觉得,她在白王府人的眼里,真的是一个须得豁出性命保护的“王妃”。
除了……自己那一身的毒血。
想到这一点,云危画便觉得昨天被段惊澜噬咬的颈部仿佛在隐隐作痛。也许林明然口中所说的“重要”,就是指那一身毒血呢?云危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她也没到紧要关头还不知轻重、硬要质问的地步,只能点头称是:“好,我知道了。”
林明然见她神色有异,只觉得是否自己方才说话语气过重了,补充道:“您必须活下来,才能让殿下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云危画点了点头,却有些没精打采。
在林明然的安排下,她和两名护卫藏进了那供桌底下。紧接着,林明然便率着其余的护卫打开了大门,一并冲出了屋子!
刹那间,云危画的耳朵里只充斥着兵刃相接时的尖锐声音,金属撞击摩擦之中,还不时夹杂了男人的喊叫。而尖细笛声,更是片刻不绝。无数的声音充斥在云危画的脑海,几乎要在她的脑子里勾勒出一幅血腥拼杀的场面。
片刻之后,那些杀伐声与笛声渐远,林明然真的引着那些黑衣刺客离开了。
只是,云危画此时还不能出去。谁都不敢确定,此时刘宅里,是否还有别的黑衣人潜伏着,他们只能等。
等真的不再听见半点声音,等难熬的时间一点点过去。
留下来守着云危画的那两名护卫,也是片刻不敢松懈。云危画注意到,他们两个也是始终拿着剑,仿佛下一秒外边就会涌进黑衣人一般!
不知是过了多久,云危画在桌子底下蹲得腿脚都有些麻了,最要命的是,她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涣散。也许是太累了吧,在黑暗的空间里,她竟然开始困倦。
只是……为什么她身旁的两名护卫,也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云危画懒散惯了,可这些白王府的护卫不一样啊!
正在这时,只听其中一名护卫低声道:“屏息!有迷香!”
云危画觉得,他说的已经有些晚了。这迷香无色无味,等发现的时候,三个人早已经吸入了大半了!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步步地、毫不犹疑地走近了供桌。
是林明然吗?林明然回来了!?
“呵。”神智涣散之中,云危画忽而听到一女子的轻笑,而供桌的帘子,也被人缓缓拉开。
——不是林明然!
那她是谁?她怎么知道人是藏在这供桌底下的!
——这,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故意将他们逼进了屋子里成为瓮中之鳖,故意没有拼力闯入,故意装作被林明然引走……其实根本是他们设计引走了林明然!?
这个想法一钻进脑海,云危画便觉得心中一寒。她早已浑身失了力气,而周围的两个护卫,更是连剑都握不住了!桌帘被掀开,林明然特意搬过来的木板也被她一点点挪走……就要被发现了!
随着木板的移开,外头的阳光一点点渗入云危画的眼瞳,同时,她的力气也在飞速的流失……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听脚步声,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应该……还可以奋力一搏的!
云危画打定了主意,缓缓抬起了手。她的指甲中,早已藏好了毒药。只要她朝那人身上随便一处地方掐一下……那人便会瞬间毒发!而毒发的结果……则全看云危画用的是哪一只手指了。
只要一会儿,只要能碰到就好……
云危画身体绵软,此时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伸出了手,朝着阳光之下的人伸了出去。可是,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对方是个年轻女子:“白王妃,这次,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