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雨的安排,苏大牙没有异议,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大人,既然咱们是水营,住千户所不合适,而且我这些兄弟也不习惯岸上的生活,是不是能另外安排个地方?”
陈雨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俗话说近墨者黑,他也不希望一身匪气的海盗把自己的军户带坏了。他指着码头远处正在建造的“甲午楼”,说:“这是将来的水营衙署,兵士驻扎的营房也会建在这里。我会命人加快进度,早点把营房建好,以后你们就住这里。刘公岛离陆地非常近,补给也方便,缺什么,派人上岸说一声就是。”
苏大牙高兴地回答:“大人的安排非常周到,小人代表兄弟们谢过大人。”
“既然加入官兵,那些江湖称呼就可以收起来了,以后你可以自称属下。你那些兄弟们也都是官兵了,是要接受军法约束的。”陈雨提醒。
“对对对,属下明白。”
安排妥当之后,陈雨乘船回到了千户所。
邓范很快就来禀报:“大人,新丁们的操练很顺利。这些人都是军……军户子弟,能吃苦,也听话,经过您的训话后,积极性更是高……高涨。虽然只练了一个月,可是进退之间已经有板有眼了。”
陈雨高兴地说:“很好,你做的不错。看来兵员素质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换做一些油滑之徒,这么短的时间肯定适应不了这样苛刻的操练。”
他估测了一下时间,说:“三天之后,我准备带队伍出海。你把这些新丁分成几批,和老兵一起混编,轮流出海。先出海适应一下,等不晕船了,就正式开始行动。”
邓范是知道所谓水营缉查走私的计划的,他有些吃惊地问:“这……这么快就派出去打仗,是不是有些操切?”
“咱们之前的老兵还不是靠打盐枭练出来的?军队就是要实战,才能成就强军。”陈雨说,“何况对付几个海商,充其量也就几个护院之类的角色,杀鸡用牛刀,有什么好怕的?”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邓范走后,顾彪也登门拜访。
“大人,顾某不复所托,在崇明订了十三条四百料的大船,过段时间就能接收,我已经留下了伙计在那边盯着,大约两三个月就能开回来。”
陈雨很高兴:“效率很高嘛。我听说造船都要一年半载的,怎么这几条船这么快?”
顾彪伸出两根手指头,得意地回答:“嘿嘿,那几条船本是别人订的货,已经是半成品,被我截胡了。为了说服船厂掌柜,我加价两成。不过银子必须在一个月内支付,否则船厂就改卖给别人了。我算过了,十三条船的售价一共三万五千两银子,加上配置足够的水手,招纳人手的安家费和月钱,大约也需要八千两银子,共计四万三千两左右。”
陈雨赞同这种做法:“加价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快,你做得好!至于银子,没问题,我马上给你。”幸好这次从登州带回来五万两白银,足以支付一支船队的费用,否则靠着私盐攒下的那点银子还真不够花。
他对顾彪说:“现在已经有了几条旧船,先用着再说。买船的银子让伙计去送,你懂海贸的行情,过几日跟我出趟海,打个样,让别人知道怎么做,。”
顾彪点头:“全凭大人吩咐。”
三天后,几条沙船来到了威海卫岸边,等候在此的四百军户在军官的指挥下依次登船。
比起广船之类的船型,沙船确实平稳一些,也更能装,五六条船装下几百人,没有什么问题。
苏粗腿也在第一批出海的队伍之中。他虽然在海边长大,也会一点水性,但平时依靠种地为生,乘大船出海还是第一次,站在四面通透的甲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时,还有一种新鲜感。只是甲板上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他们只能下到狭窄的舱室,把甲板让给军官和操船的水手。
底部的舱室原本只是为运货而设计,初衷并不是为了人员乘坐,每条船的底舱挤了七八十人,密密麻麻的像沙丁鱼罐头,毫无舒适度可言。加上舱室的通风条件实在是差,很多人刚开始有些不安。不过船没有拔锚起航之前,船身还算平稳,只是随着海浪的起伏有些轻微的摇晃,新丁们适应了黑暗憋闷的环境之后,慢慢也就安定了下来。
新丁们都是来自文登县境内,很多人的村子也就隔着几个山头,加上在一起训练了个把月,也有了战友情谊,为了减少初次出海的不安,互相闲聊起来。
一个新丁主动问苏粗腿:“兄弟叫啥名,哪里人?”
苏粗腿腼腆地一笑:“苏粗腿,米山村。”
“米山村?巧了,俺是葛家村的,相距不过十里地,近的很。俺叫葛布。”
苏粗腿也有些意外:“葛家村?我娘就是葛家村的,后来才嫁到了米山村。”
双方的关系一下就拉近了。葛布亲热地问:“兄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听起来倒是挺特别。”
“呵呵,我家五兄妹,夭折了三个,饭都吃不饱,我爹又不识字,哪里会取名。我生下来就比别的小孩长的粗壮结实,就叫粗腿了,弟妹的名字就是二弟、三弟、四弟、小妹,胡乱取名。”
葛布深有同感:“咱们的爹都是军户,都不识字,家里也吃不饱饭。倒是这次被勾丁,给了咱们一条出路。听说这次出海,是为了截获那些走海的商人,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吃饷当兵,听上官的话就是了,不用想那么多。”
“也是……”
这时,船身一阵明显的抖动,不少人站立不稳,都跌坐在地。
葛布有些不安地说:“这是干啥,船会不会翻?”
苏粗腿安抚他:“没事,这么大的船,应该不会有事。”
旁边有人接话:“兄弟,不用怕,这是起锚,等离了岸就好了。俺自小跟爹出海打渔,那可比这船颠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