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只琉璃杯被扔在地上砸得粉碎,崇祯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乾清宫。
“三万京营大军,加上宣府、山西等边军,居然一触即溃?朕不指望他李国桢能击败多尔衮,哪怕能拖一阵也好啊!就算放几万头猪上去,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吧?”
空荡荡的宫殿内,除了崇祯,就只有站在一旁不敢接话的王承恩了。因为看皇帝心情糟糕,王承恩把宫女和小太监都支开了,免得万一做错事惹得他更生气。
崇祯暴躁地走来走去,咬牙切齿,脸色铁青。
过了一会,王承恩试探着劝道:“皇爷,总会有办法驱逐鞑子的,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得保重龙体。”
“办法?”崇祯停住了脚步,瞪着王承恩,眼睛里满是血丝,“王伴伴,你告诉朕,现在京营都败了,城内已经无兵可调,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腾镶四卫也派出去?”
王承恩没想到崇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京营虽然败了,但宣府、山西的大半兵力还在……再说了,不是还有关宁军吗?”
崇祯恢复了几分冷静,闻言摇摇头:“关宁军是朝廷北直隶可以动用的最后一支可以野战的部队,而且辽东边境不能没有关宁军镇守,不到不得已,不能动用,朕不能把手里的底牌全砸在多尔衮手里。”
王承恩脱口而出:“皇爷忘了?还有文登营呢!”
“文登营?”崇祯愣住了,“先不说陈雨的对错是非,据兵部称,文登营此次北上的兵力也就万余人,这么点人哪够鞑子塞牙缝的?李国桢的京营三万多人,还有两大边镇助阵,几个时辰都撑不住,文登营这万把人莫非个个是三头六臂不成?”
王承恩心想,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京营吃空饷厉害的紧,对外说是三万人,只怕真实人数一万都不到,也就瞒着皇帝一个人了,而且京营都是勋贵子弟,承平已久,充充门面还行,拉出去和清军真刀真枪干仗,溃败也是情理之中,怎么能和文登营比。
他斟酌地说:“皇爷,不管陈雨此人品行如何,但练兵打仗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何不让他试试?就算也败了,局势也不会更坏到哪里去。”
崇祯闻言,低头不语,虽然没有开口认可,但已经明显没有了刚才的焦躁情绪。
王承恩见皇帝的情绪好转,松了口气,继续说:“陈雨与曹吉安的事情,还有待查实,虽说擅杀镇守中官有罪,但陈雨这样精明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逼上绝路,孰是孰非还很难说。皇爷,眼下鞑子兵临城下,正是用人之际,何不让他戴罪立功?”
崇祯沉吟一番,然后开口道:“传杨嗣昌、陈新甲觐见,朕要听听他们的看法。”
很快,杨嗣昌、陈新甲联袂而来。
“陛下,臣认为,文登营战力强悍,先后击败阿济格、豪格就是明证,这样的强军,放着不用太可惜了,不妨让他试一试,戴罪立功!”
听了崇祯的话之后,陈新甲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听出了崇祯的犹豫,也想趁此机会表现自己,而不是一直躲在杨嗣昌的阴影之下。
“本兵的看法倒是和王伴伴如出一辙。”崇祯点点头,然后望向杨嗣昌,“杨爱卿的意见呢?”
杨嗣昌心中对陈雨的印象一直不好,而且得知了巨鹿之战的前因后果之后,弄清楚了陈雨与卢象升是同样立场,都是自己议和大计的绊脚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多尔衮忽然一改之前暧昧不清的态度,悍然领兵围攻京城,议和暂时无望,还要解决围城的难题,却又不能把陈雨怎么样。
听到崇祯的询问,杨嗣昌心想,皇帝的口气松动了,显然是要解决大兵压境的燃眉之急,之所以问自己和陈新甲的意见,无非是想坚定自己的决心,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赞成此事,借多尔衮之手除掉陈雨,消除多尔衮的佞气和心结,再找机会谈议和之事,岂不是一箭双雕?
主意打定后,杨嗣昌拱手说道:“陛下,臣也认为,国难当头之际,其他事可以先放一边,让陈雨戴罪立功。”
崇祯闻言不再犹豫:“既然两位爱卿都这么认为,那就传朕口谕,让陈雨领兵入京勤王。只要能击败鞑子,解京师之围,他做过的事情,既往不咎!”
固安县,文登营军营。
“呵呵,走投无路就想起本官了,当初想要抓我入京领罪的那股劲哪去了?”陈雨冷笑着说。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太监和一个兵部的主事,听了这话颇为尴尬。
“文成伯,雷霆雨露皆君恩嘛!再说了,皇爷亲口交代,您和曹吉安的事情既往不咎,都已经翻篇了,就不要揪着不放了。”太监陪着笑说。
兵部主事也帮腔:“文成伯,您是朝廷重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眼下鞑子围困京城,这可是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的大事,还望您不计前嫌,发兵驱逐鞑子。”
“一句既往不咎就让本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好,这件事暂且不提,本官带你们去看一个人。”陈雨抓着两人的袖子,一路拖到卢象升所在的大帐内,指着气若游丝的卢象升厉声说,“这就是忠君爱国的忠臣下场!谁能保证本官赶走多尔衮之后,不会被卸磨杀驴,落到和卢大人一样的田地?”
两人看了卢象升的惨状,吃了一惊,期期艾艾地问:“那依文成伯的意思,究竟怎么样才肯出兵?”
“两个条件!”陈雨伸出两根手指,态度强硬地说,“第一:本官和曹吉安的事情,不能含糊其辞,我才不稀罕什么既往不咎,曹吉安仗势欺人,还伙同东厂掳我妻儿,背后靠山是东厂提督曹化淳,本官受了委屈,还要被泼脏水,这件事必须要给个说法!”
“东厂曹公公?”两人听得胆战心惊。
“第二:卢大人忠君爱国,与鞑子打仗才受此重伤,如今生死难料,却还要被朝廷认定为畏战自残,让我们这些带兵的将领都心寒不已。朝廷如果承认错误,替卢大人平反,本官才敢出兵,不用担心步他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