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关宁军与四万东江镇大军在蓟州和香河县交界处相遇,拉开了架势准备大干一场。密密麻麻的兵丁将方圆数里的平原都铺满了,从空中俯视下去,漫山遍野都是人。
光论兵力,东江镇是对手的几倍,光骑兵数量就与对方全军不相上下,而且武器装备上也是鸟枪换炮。在文登营的资助下,大量步兵换装了简配版的火铳,并接受了文登营的操练,除了没有刺刀,与文登营的战兵没有太大区别,骑兵也装备了威海卫兵工厂新研发的短铳。
但关宁军面对数量远胜自己的对手,并不发憷,多年积攒的心理优势让他们不惧怕除满清骑兵之外的任何对手,在年轻气盛的主将吴三桂看来,这群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挡不住关宁铁骑的倾力一击。
吴三桂根据夜不收收集到的零星信息,进行了简单的战前布置:“尚可喜的部队马步军都有,据说有大量火器,但没有大炮,本官估计与以前的登州叛军实力相差仿佛,不足为惧。咱们就按照当年打叛军的法子,一举突破,冲散对方之后,不必恋战,直接往京城前进,这支偏师不是咱们的目标,文登营才是正主,切记!”
将领们纷纷应道:“属下明白了,就直接冲他丫的!”
“东江镇越来越不成器了,当年毛文龙奔袭鞑子老巢时何等威风,靠得是精锐马军,可不是那些烧火棍!”
“就是,关内的官兵火器不少,可是谁能挡住鞑子?也就咱们关宁铁骑能与鞑子在野战中势均力敌。”
明确作战思路后,关宁军开始往前运动,漫天灰尘中,蹄声隆隆,大队骑兵不紧不慢地前进,准备在适当的距离发起雷霆般的冲锋。
面对几里之外的对手,尚可喜有些兴奋,跃跃欲试,他正想下达全军迎敌的命令,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吩咐左右:“把文登营派的随军参赞请来。”
片刻之后,苏粗腿在亲兵的带领下,来到尚可喜身边。屡次立功之后,他已经升任副千户,职务为营官,目前的差使是文登营派驻东江镇随军参赞,用陈雨的话说,是文登营驻皮岛军事顾问,只不过换了个这年头大家能懂的称呼。东江镇步兵的火器训练,都是他一手操办,而且对尚可喜的作战指挥有建议权。
在登莱巡抚陈应元按照陈雨的指示彻底断了皮岛的粮饷拨付后,东江镇吃穿用度都是仰仗文登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尚可喜当然不敢怠慢这位参赞。见苏粗腿来到,恭敬地说:“关宁军即将发起攻击,如何应对,请苏参赞指点。”
苏粗腿客气地回答:“下官只是参赞谋划,行军打仗还是由尚总兵说了算,不敢僭越。不过有几点想法,供镇台参考。”
尚可喜拱拱手:“愿闻其详。”
“关宁军皆为马军,打起来之后肯定是直来直去的那一套,不会有什么变化,而且根据抓获舌头的说法,吴三桂不想在此地纠缠,欲冲过我方军阵直插京城。而我方兵力占优,又有大量火铳手,可按兵不动,以逸待劳,慢慢与其周旋。”苏粗腿指着前方慢慢前进的大队骑兵说,“他们越急躁,我们就越不必担心,等敌人靠近后,火器打一阵,吴三桂占不到便宜就会从侧翼进攻,到时候马军迎上去硬扛便是。文登营火器的优势不用说,短兵相接就看镇台的了。”
尚可喜虽然没有指挥大规模火器化部队的经验,但是当初文登营从海上发射火箭驱散沈世魁部队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他对文登营火器很有信心,闻言拍着胸脯说:“文登营的火器和操练法子,本官是信得过的,挡住关宁军三板斧后,就看东江镇儿郎的本事吧!”
说话间,关宁军已经越跑越近,开始逐渐加速,看样子是要发起总攻了。
尚可喜接连下令,调度部队列阵,步兵居中,骑兵保护侧翼,自己亲自带着几百女真人为核心的家丁镇守中军,准备迎敌。
双方的距离慢慢缩短,关宁军开始加速奔驰,隆隆的蹄声响彻整个战场,灰尘笼罩了天空,声势惊人。
两里,一里……随着前锋部队进入指定攻击位置,吴三桂举起马刀,高声下达了进攻命令:“全军听令:所有人进攻,后退者斩无赦!”
骑兵们双脚夹住马腹,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全力冲刺起来,一万余匹战马的冲锋,让大地都开始颤抖。
东江镇步兵按照教官操练的方法,端起火铳,瞄准前方,但是都没有胡乱开火,等待着敌人进入最佳射程。
以往在这样的状况下,面对数量惊人的骑兵冲锋,鸟铳手们都是早早地开火,为自己壮胆,至于打不打得中就听天由命了。但在文登营派来的教官训练下,没有命令擅自开火是要挨鞭子的,战场上则直接砍头。所以,尽管火铳手们非常紧张,却几乎没有人扣动扳机,虽然还是有人扛不住这样的压力早早开了枪,被督战队一刀砍翻,但在数以万计的大军中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远程火力的压制,关宁军轻松地靠近了对手,前锋离步兵阵列只有几百米了,眼看就要冲入阵中开始屠杀,这时随着此起彼伏的口令声,枪声响了。
“呯呯呯……”爆豆子一样密集的枪声大作,一时盖过了万余骑兵的蹄声,浓浓的烟雾弥漫在阵列前方,无数火铳喷出了橘红色的火焰,弹丸像雨点般飞向了高速靠近的骑兵。
趾高气扬的关宁铁骑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栽倒。庞大的战马在惯性作用下往前翻滚了几圈然后倒地,绊倒了后方的骑兵,冲锋的势头一下就被遏制住了。
烟雾中,军官们大声呵斥:“前排赶紧退后装药,后排顶上去。胆敢擅自后退动摇阵列者,斩!”
火铳手们紧张地完成了换位,装弹的装弹,射击的射击。第二排射击完后,再由原来的第一排重新顶上来,周而复始,火力强度始终没有减弱。
猛烈的弹幕中,仍然有零星的关宁军骑兵靠近了步兵阵列,毕竟仅仅依靠火铳的轮流齐射,还是不足以完全挡住骑兵冲锋的。因为东江镇的步兵阵没有刺刀掩护,骑兵们奋不顾身地冲入阵中,砍翻了面前的火铳手。
但是东江镇的人数优势太大了,很快就有人补上了前排的空缺,而关宁军在枪林弹雨的压制下,加上前方同伙和战马尸体的阻拦,冲不起来,少量骑兵始终无法撼动对方的阵列。
关宁军终究是明朝数得着的强军,经验丰富,眼看以寡敌众不能正面冲破步兵阵列,呼哨一声,大队人马很有默契地往两侧迂回。稍有常识的行伍都知道,明军鸟铳手部队的侧面和后方是其软肋。
这时等候已久的东江镇骑兵呐喊着迎了上去,腰间挎着马刀,手里端着一柄关宁军从未见过的短铳。关宁军则举起了标配的三眼铳,双方互相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