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不知她不会安心屈居我之下么?但本宫就是偏偏不信邪,偏要试试她。这后宫太无趣,有几个像柳碧莹一样的人才热闹。”
婉儿眼里闪着恶劣的光,她不喜欢被人安排,来了西凉本就不是她情愿的,若是不好好搅了这浑水,她在这宫中岂不是太憋屈了?
南宫彦本一路就往御书房去,突然闻到了一阵清雅的芳香,于是他便扬手让轿辇停了下来,自己就往菡萏园子了去了。
说是园子,其实就是个不小的湖,今夜有月,水面上波光粼粼无比清雅。南宫彦站在湖边,心思沉沉,这样的时候总是想起最不该想起的人。
这时候,侍候南宫彦的大太监陆惟山过来了:“皇上,时候不早了……”话未说完,二人都注目在了湖面之上。
湖心划出一艘小船,船上有人,自己撑着船桨,划开粼粼的水面。原来是一位穿着白裳的女子,一头乌木似的长发披散随风轻扬,她伸出皎白的手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菡萏别在了鬓边,长睫尽数染着清灵透亮的月光。
船上的女子有一丝熟悉感觉,南宫彦不觉出神,又难以自控的想起不该想起的人来。见南宫彦定定看着,陆惟山上前喊了一声:“船上的是谁家姑娘,还不快快过来见驾。”
船上的人似乎被突然的喊叫吓到,微微瑟缩了肩膀,只听得软软糯糯的声音飘过湖面传来:“皇上且等等。”
说着,小船便缓缓向这边行了过来。小船划开水面的声音,在宁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南宫彦的心里突然泛起痒来。
柳碧莹提了裙摆上岸,南宫彦伸手将她扶了过来。柳碧莹虽是厌恶,可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含着笑。
“答应柳氏见过皇上,嫔妾失礼,还望皇上恕罪。”柳碧莹轻轻巧巧行礼,身段软得像是一缕飘渺的炊烟。
南宫彦将她扶起,看见她粉黛未施的颜色,一如她在湖面游舟时的恬淡轻盈。
柳碧莹将手收回,耳尖染上粉红,一双眸子亦是无限娇羞。
“袅娜少年羞,岁月无忧愁。”南宫彦在她耳边低吟,声音低沉醇厚,柳碧莹不适应地更将身子微微后仰,尽量不去接触南宫彦的目光。
南宫彦以为她害羞,不觉含笑:“你这样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说罢,南宫彦的笑容僵硬在唇边。
柳碧莹小鹿似的眼神看着南宫彦,南宫彦淡淡笑过,吩咐陆惟山:“找人送柳答应回宫去吧。”陆惟山应了。
见柳碧莹走远,南宫彦总算抬步往御书房去,陆惟山在后头跟着:“恭喜皇上喜得佳人。明日内务府就会做出柳答应的绿头牌的。”
南宫彦淡淡点头:“你倒是脑子还转得快。去查查柳答应是什么时候来园子里的。”
“是。”
翌日黄昏,凤鸾春恩车按时停在了汉玉宫门前。
柳碧莹由青宵扶着出来时,陆惟山连忙迎了上去:“恭喜柳答应,皇上今天翻的是你的牌子。”
青宵也显得很是高兴,从袖中掏出散碎银子给了陆惟山,而柳碧莹直接就从手上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褪下来给了陆惟山:“陆公公平日里照顾皇上着实辛苦,一点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陆惟山面不改色的将推了回去:“这些都是奴才分内之事,算不上辛苦,娘娘客气了。”
柳碧莹莞尔:“是我浅薄了,还望陆公公恕罪。”
陆惟山愣了一愣,旋即侧了身子让出路来:“时辰不早了,小主快上车吧。”柳碧莹浅浅应了,提起裙摆上了马车,回头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云皙华。
她仍旧是体弱,盛夏还披着雪絮绛纱的披风,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不清神情,只觉得落寞。
柳碧莹将车帘放下,不再去想她单薄的身影。这宫中荣宠富贵都是暂时的,可偏偏各个都像去抢想去争,自己也终于要成为其中一个了。
凤鸾春恩车里焚着清雅的安息香,柳碧莹一直紧紧攥着拳头,只觉得香料萦绕鼻端叫人胸闷不顺,烦躁得很。
车外系着成串的金叶子,随着车身摇摇而泠泠作响,像是在庆贺她又像是在风中悲鸣。
她终于走向了南宫彦,这只是开始,她绝对会将南宫彦和沐嫣一点一点折磨致死。
车身微微一颤,柳碧莹知道,到了。
青宵扶着柳碧莹下了车就往绛龙殿的偏殿去,那里早就准备好了香汤让柳碧莹沐浴。青宵伺候了柳碧莹将发髻解下,取了珠钗首饰,褪了宫装,又扶着她一步一步行下台阶进了浴水。
浴水自大理石雕的龙头嘴中潺潺而出,浴汤之中撒了玫瑰花瓣,暖气氤氲。柳碧莹一进了浴汤之中,黑发掬了满怀,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她还是白雪鸢的时候,第一次侍寝亦是这样在水中泡了许久,那时候是紧张,现在则淡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复仇。
柳碧莹弯唇,将自己深深埋进水中。
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成功这样近。
许久,外头青宵在唤了,柳碧莹才赤身从浴汤之中走了上来。青宵随着宫中嬷嬷进来,将她身子擦干,打了香粉,一头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复又簇拥着柳碧莹,将她裹在锦被之中送往了南宫彦寝殿之中。
柳碧莹缩在锦被之中的手攥紧,紧得几乎要刺进手心之中,她反反复复调整呼吸,又不自觉想起之前胡玄然对她说的话来。
许是当时的她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梳妆时,她拿了一支尖锐无比的簪子拢进了袖中。胡玄然一把就将簪子打落,面色不虞。
“你若是想以身涉险,最好早早打消这个念头。”胡玄然当时的脸冷得像是冰,“南宫彦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防不住你一个小小的答应,你若是成功便是侥幸,若是失败,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柳碧莹那样聪明的人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她垂下脸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