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皇上也来问我，您是帝王自然是无人敢违逆你的才是。”柳碧莹恶意说着反话，面上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南宫彦见了她如此便知她又在戏弄他，只得轻轻一叹将手中的书扬了一扬，“你这女子倒是不简单，连兵法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口吻仍旧是熟悉的打趣，柳碧莹脸上一红伸手便想将书抢过来，不想被南宫彦反拉着入了怀中，温热的气息轻巧的拂过柳碧莹的额头。
“阿染，近来可有想我？”
柳碧莹咬一咬唇，想从南宫彦的臂弯中挣脱，不想他的力气很大，反倒将拥抱收的越来越紧。
“皇上，臣妾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柳碧莹细细弱弱的声音从南宫彦臂弯中传出，南宫彦这才将柳碧莹放开。
柳碧莹急促呼吸了几下，脸色有些发红。
南宫彦轻笑出声，看着柳碧莹便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便想逗逗她。
“你红着脸也这样有趣。”他的语气轻快非常，似乎根本未将那日柳碧莹的决裂当做一回事，像是在宠自己喜欢的小小任性了的女子一般。
柳碧莹一时默然，将自己脸上的神色收敛，“皇上觉得臣妾只是在使小性子么？”软硬兼施，南宫彦深谙其道，可柳碧莹偏偏不让他得逞。
“阿染，朕已经放下了之前所有的恼怒主动求和，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南宫彦的脸也冷了下来，隐隐透出些不耐烦的神色。
“皇上若是将我看做与宫中献媚讨好的妃嫔便真真是高估了臣妾了，臣妾与皇上，隔着千山万水，若是无人愿意跨出第一步便不会有结果的。”
想南宫彦半生享尽荣华富贵，众人对自己都是百依百顺，何时见过这般忤逆自己的人。
柳碧莹这样小小一个人，自己甚至是柳家的荣华都要依仗自己来给，可她偏偏要与自己逆着来，这让南宫彦觉得焦灼和气恼。
而柳碧莹，要的就是这份气恼与焦灼。
那要如何，你才愿意归顺于我？这样的话，南宫彦问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沉默。
“你好生休息，绿漪的事交于青宵去做便是。”
他这样说道。柳碧莹知晓，每每他说起这个，便是要离开了。
她抿唇未语，将自己更加埋进锦被之中，目送南宫彦离开。
绿漪上前将柳碧莹的被角掖好，轻轻叹了句：“主子，凡事适可而止才好。”
柳碧莹将自己埋在锦被之中，闷声说道：“绿漪，你瞧着他可有一点儿喜欢我？”声音似乎有些颤抖，绿漪不知柳碧莹究竟想知晓的是什么答案。
于是，她缓缓开口，给了最中肯的回答：“不够喜欢。”
那头没有了回音，绿漪也不再多言，回身离开了。
柳碧莹则在被中微微笑了起来，尽是讥讽不已的笑意。他总是自负自己有千百般的深情，却不料外人一眼就能看清。
南宫彦与柳碧莹的纠缠还未结束，便到了绿漪作为“柳娴安”出嫁的日子。
发髻是柳碧莹帮绿漪梳的，绿漪爹娘不在身侧，柳碧莹便尽了姐姐的责任将她一头长发挽髻，入了金饰珠花各数，用螺子黛描了眉，口脂点唇，将绿漪变成了新嫁娘的模样。
绿漪平日里也不喜欢打扮自己，穿着发饰都极为简素，这样一打扮起来，才能发现绿漪有多好看，与南宫逸多么相配。
“主子，你与青宵各自珍重，感情之事适度便好，切勿意气用事了。”
嫁裳上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被风吹乱了些，柳碧莹帮着绿漪收拾好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是否放在了心里头。
青宵有些不舍绿漪，虽是之前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对绿漪百般冷眼，可绿漪自始至终都待自己如姐妹，这样长时间相处下来，若说没有不舍定不会是真的。
“绿漪姐姐一切安好，若是有时间便常来看看我们。”青宵泪眼朦胧，握着绿漪的手颤抖不已。
绿漪拿了绢子将青宵脸颊上的眼泪拭去，笑说：“若是哭了可就不美了，快笑一笑。”绿漪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颤抖，将眼底的泪光盈盈尽数藏起。
软轿已经备下了，柳碧莹将喜帕为绿漪盖好，扶着她上了轿子，将一枚苹果塞入她手中。
愿她此行前去，平安顺利，万事无忧。
她还记得自己是白雪鸢的时候便对绿漪说过：“绿漪以后定会会嫁于好人家，相夫教子，享受天伦之乐。”
看吧，这不就是实现了么？南宫逸会对她好，柳碧莹知道。
绿漪的轿子渐行渐远，柳碧莹一路随着送她出了长街便不能再往前了。
她终究是自由了。永永远远的飞离了四方无边的宫墙，去过自己向往的生活去了。
那天似乎是秋天最冷的一日，柳碧莹站在长街吹了许久的风，几乎手脚都冻僵了，才在青宵的百般催促之下回了粹玉宫。
绿漪一走，这宫中便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平日里与绿漪交好的宫女太监们脸上亦是喜忧参半。
柳碧莹向自己手上呵气，想让自己暖和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几乎抑制不住。
细细感觉起来，那颤抖的原因与悲伤无关，竟都是歉疚。
柳碧莹觉得有些亏欠于她，似乎是将她的婚姻作为自己摆脱南宫逸束缚的工具一般。她一这样想，心中便不由的凝结起一方浓重的晦涩来。
他们都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不料自己也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小姐这是怎么了？”青宵轻轻一句问候，伸手将柳碧莹脸颊上的眼泪擦去，“绿漪姐姐成了楚王侧妃该是高兴之事啊。”
是啊，所以绿漪定是会幸福的吧？柳碧莹这样想。
柳碧莹的肚子渐渐有了起伏。
可自那天之后，南宫彦便再未来过粹玉宫，像是将她遗忘在了角落似的。封妃大典也是一拖再拖，宫中流言四起，止也止不住。
贞妃，变成了名存实亡的存在。
由着柳碧莹腹中还有个皇嗣，内务府也不敢太过放肆，冬日里的衣裳和炭质量虽是良莠不齐，可终究还是能用的。
这日，柳碧莹在房中看书，正昏昏欲睡时，青宵掀了帘子进来了，面色不虞，口中愤愤道：“内务府怎得这样欺人，奴婢与小路子去领月例的炭，我们去的早，银骨炭还剩下好些，可那帮愣是将炭留给了后来的馨容华的婢女疏菱。”
小路子亦是有些不高兴：“凡事都要有先来后到的理，何况娘娘位列妃位，难不成还连个容华都比不过么？”
柳碧莹蹙眉，低声斥道：“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不过是炭罢了，少一份无妨。”
“可是小姐，你现在有孕，若是又少了炭取暖，对小姐的身子不利啊。”
小路子在一旁点头，极是赞同青宵所说。
“我现在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免不得被人踩低，怨不得别人我记得还有些黑炭，便一并拿过来用吧。”
黑炭煤烟重，柳碧莹闻不得，可青宵见柳碧莹抿紧了唇便知自己不能多言，只得闭了嘴嘱咐了小路子将黑炭搬了进来。
房中静默不已，柳碧莹专心在书上，忽然听见房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咱们的主子怎得这样矫情，明明皇上对主子便是极好的，可主子偏偏不领情，这下好了，连冬日里的衣裳和炭都选不上好的了。”
“要我说即便是做了妃子，有了皇嗣，骨子里是一团草包，便只会是草包一个，与汉玉宫和尔玉宫的娘娘没法比。”
“快别说了，免得被主子听见。主子平日里对我们算是不错的了，不受宠也是难免的。”
青宵才要喝止，柳碧莹扬手阻止了她，让外头的人接着说下去。
“哪里不错了，我的姐妹在汉玉宫当差，光是平日里的赏赐都够养活家里头好一阵子了，更别说是逢着佳节时的赏赐了。”
“咱们的主子比不得贵妃娘娘，不过是乾州知府的女儿，妃位也是空有头衔罢了。”
外头的人说来说去便只有这几句，柳碧莹有些腻了，拿了一只茶盏发狠摔在了地上。外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宵这才开口将那几人厉声唤了进来。
那几人说小话被柳碧莹听见已经有些惶惶不安，这会儿跪在地上，柳碧莹一声不说便更是担惊受怕了。
柳碧莹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几人均是如芒在背，冷汗簌簌而下。
许久，她终于开口了：“在粹玉宫委屈了你们，若是你们看着何处好，我会帮衬一下，免得在这粹玉宫亏待了你们。”
宫人们连连摇头，叠声称不敢。
“站在本宫窗棂下说小话，不就是想让本宫听见么？”柳碧莹扶着微隆的肚子，眼神有些轻慢，“知晓本宫孕中不宜动怒，便这样无法无天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
宫人们一时语塞，只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柳碧莹扬手让青宵取了一袋珠宝过来丢在几人脚下，“我与汉玉宫尔玉宫娘娘无法相比，但也不会亏欠了你们，你们便拿着这袋珠宝寻自己的主子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