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拿了她的帕子将她的眼泪擦净接着说道:“你的家人皇后娘娘会好生帮你照顾的,你只消做好皇后娘娘给你的事情就是,别的你不用担心。”
珍珠再一次点头,微微止住了哭泣。
锦瑟见她差不多恢复了,多叮嘱了几句就离去了。
珍珠看着锦瑟消失在长廊那头,才长舒一口气,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另一张清丽的面孔来。
原来一切都是柳碧莹安排好的。
珍珠早就被桐镜送出了京城,而为了避免叫张宓察觉到不对劲,她便让桐镜伪装成珍珠的样子留在苍玉宫中。
这锦瑟倒是警惕,好在珍珠平日里是苍玉宫再普通不过的宫女,与锦瑟他们的接触不多,否则桐镜的易容术再怎么相像,都很容易露出马脚的。
锦瑟是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了,珍珠的不对劲她很清楚,即便是刚刚与她说过话了,珍珠的异样还是让锦瑟很在意。
不过她却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张宓,至于为什么,也只有锦瑟一个人知晓了。
眼见着张宓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路的时候笨重无比,苍玉宫中的人越发的小心起来了。可张宓的肚子却像是止不住了一般日渐隆起,到最后张宓甚至连路走不了了。
无法,锦瑟便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过来探了脉,扶着花白的胡子许久没有说话,锦瑟都有些着急了起来,“太医,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太医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慌张了起来,“臣也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分明胎像极稳,可……”他看了一眼张宓的肚子,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张宓的小腹高隆,几乎是膨胀到了极点,肚皮上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仿佛一下刻就会爆炸一般。
太医实在是不能解释这种现象,于是他便差使了手下的太监去找了别的太医过来,不多会儿,这太医便在房中挤得满满当当的。
所有的人看见张宓的肚子和探过她的脉象后都深深的叹息,可追问谁都不发一语。肃月也在其中,他见张宓的脸色发白也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皇后娘娘,不知臣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张宓极缓的点头,她觉得自己动一下都苦难无比。
肃月字字斟酌,“不知皇后娘娘在怀孕期间,可用过……香料?”
张宓的脸色变得越发可怕了起来,甚至开始扭曲,她几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他说过不会对我的孩子有影响的,他骗我!”
锦瑟连忙捂住了张宓的嘴,横了下头人人自危的一群太医,“若是没有什么事,诸位便先行下去吧,过后我会叫遣人去拿药方。”
太医们面面相觑,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还是闭嘴下去了。
没有人比张宓更害怕了,她握着锦瑟的手不愿意松开,泪流满面。
“快,找皇上过来,让他救救我。”
锦瑟蹙起眉,声音冷冷的,“别傻了皇后娘娘,若是让皇上知晓这件事,你还能活么?”
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张宓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我不想害他的,是你逼我,你还我的孩子!”她尖叫起来,不管不顾的拉着锦瑟不放手,锦瑟的手臂上被她尖锐的指甲划出好几道伤口。
锦瑟吃痛的甩开张宓的手,“皇后娘娘冷静一点,最开始可是你自己在做的,我不过是推了你一把而已。”
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张宓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甚至在上头看见了鲜血。她放声尖叫了起来。
锦瑟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不声不吭,她忽然想起方才有一个太医出去时的面色有些古怪,直觉告诉她,要快些将这件事解决了,否则后患无穷。
于是她从自己的怀中取了那一枚并蒂莲的香囊来丢给了张宓,“皇后娘娘,这是你最后的选择。”
像是知晓了那里头是什么,张宓尖叫着将它丢开,她的声音很大,锦瑟觉的很刺耳。
“皇后娘娘,为了不连累张家和杨家,这是唯一的选择。”
说罢,她便郑重的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张宓愣愣的躺在床上,手边就是香囊,她将那枚香囊打开,不出所料的,里头是一丸毒药,泛着青色的光泽,如同嗜血的魔鬼。
她想起自己的恋人,想起南宫彦,想起被自己害死的敦敏皇子,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甚至说都是触目惊心的。
分明自己只求自保,究竟是从何时改变了初衷,让自己走向了这条路,现在不但不发自保,还连累自己的孩子。
张宓剧烈战栗,眼泪拼命涌出,止也止不住的。
锦瑟出了门后便向着珍珠的房中走去,不出所料的,珍珠不在。
今天不是珍珠值夜,所以桐镜并没有在苍玉宫。
锦瑟眉眼沉沉,折身便出去了。
而与此同时,肃月将张宓的事告知了南宫彦,南宫彦正在赶往苍玉宫的路上,遇上了柳碧莹,和跪在柳碧莹面前的锦瑟。
见到南宫彦来,柳碧莹甚至没有躲开目光,坦荡荡的向着他行了礼。
许久不见,她似乎比以前更俏丽了,面若桃花,南宫彦将自己心中的百感交集压下,几步上前与她并立。
“怎么回事。”
见了南宫彦来,锦瑟也不慌张,只是跪着向南宫彦行了礼。
柳碧莹将方才锦瑟给自己说的话转述了一遍给南宫彦,大抵就是张宓在香炉中下了“失心散”来谋害皇上,自己不愿从就被张宓以家人威胁。
如今东窗事发,张宓自己也因为吸入了大量的“失心散”而影响了自己的孩子,这些太医都可以证明。
说罢,柳碧莹看着南宫彦的脸色。
可没有想到的是,南宫彦的面色相当的平静,就像此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就连柳碧莹都有些奇怪了起来,她不由的叫了一声南宫彦。
南宫彦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大步的走上前,一脚就踢开了锦瑟,“卖主求荣的东西!”南宫彦是用足了力气的,锦瑟顿时便觉得半边身子没有了知觉。
柳碧莹也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锦瑟便过去了,这婢子倒是聪明,知道自己逃不过,不若先自首,这样惩罚还来的轻一些。
不过她这些蹩脚的心思,在南宫彦面前如同儿戏。
锦瑟忽然伸手攥住了柳碧莹的裙角,恶狠狠的顶着她,“你不是早就知晓了么?为什么要瞒着皇上?”
南宫彦还未走远,闻言步子微微一滞。
柳碧莹不慌不忙的将锦瑟的手躲开,笑得很是渗人,“这脏水,你泼的未免太晚了些。”
见她丝毫不承认,锦瑟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也是,怎么可能承认呢?
跟着南宫彦,柳碧莹便到了苍玉宫,这一路上,他们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其实也差不多了。
二人一路便到了张宓房中,不出所料的,里头传来微弱的声音。
南宫彦心中一跳,连忙将门推开,看见张宓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身下全都是血。
就连柳碧莹都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到南宫彦来,张宓微弱的唤了一声。
南宫彦大步上前,将张宓抱在了怀中,不顾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袍。
“皇上,对不起。”她微弱的说着,即便是将死之人,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南宫彦的脸色,生怕南宫彦会生气。
可南宫彦却真的没有生气。
“我早就知道了,我不生气。”
他开口,柳碧莹与张宓同时一惊。
按照南宫彦的性子,若是有人蓄意谋害他,他定是会将元凶找出来诛九族的,可他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张宓。
张宓看着柳碧莹惊讶的样子,心中涌起一种赢了她的感觉,她伸手抱住南宫彦,血染在他们二人身上,“皇上,你可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
南宫彦身子一震,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么?”
她的眼睛闪亮,像是藏了一整个星河在其中,面上也带着粉红色的红晕,叫人不禁想起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来。
南宫彦最终还是不打算骗她,“对不起宓儿,你不是她。”
好像这才是张宓要的答案,张宓听完,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便落了地,她终于不再是白雪鸢的替身了。
柳碧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看着张宓的手渐渐垂落,看着南宫彦的眼角落下一颗晶莹。
这个男人,为了张宓哭了。
她心中钝痛,因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为一个要谋害自己的人哭呢。
其实她不知晓的是,南宫彦哭泣的,不仅仅是张宓的死,是哭泣自己身边又少了一个人,哭泣自己又要再次孤单,哭泣自己即将到来的孤独终老。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气欣喜,可唯一压抑着的就是悲伤,即便是到了现在,南宫彦连哭泣声都压抑在喉咙之中,听起来像是落单的受伤孤狼低哮一般。
那么,南宫彦,我也是谋害你的人之一,你也会为了我这样哭泣么?
柳碧莹后来发觉,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答案,无论他如何,终究他们不会再是以前的他们,只有渐行渐远的结局。
深呼了一口气,柳碧莹上前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南宫彦身上。
“皇上,节哀。”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清亮,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的声音有所变化,就是那样的声音,使得南宫彦一颗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柳碧莹想伸手扶起南宫彦,不料南宫彦却是先一步将柳碧莹揽入了怀中。
“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给你。”
他这样说着。
按照以前,柳碧莹定是会心生动摇,可现在,她咬了咬牙,还是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不去看他受伤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