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莹将自己的眼泪擦净,露出柔软的笑容。
“因为阿染高兴。”
南宫彦笑得像是个孩子,“那便好。不知为何,你在我身边时,我总是想让你高兴,想将整个儿天下都给了你,你的一点儿不快便会让我难过。”
多么动人的情话,柳碧莹的心几乎要被融化了。
可她也会怀疑,这样的话,南宫彦会对沐嫣说,会对祁官尔说,会对颜芷和云皙华说,自己不过是众多人之一,毫无特别。
她以指抵住他说着情话的唇,慢慢的,一字一句说道:“皇上醉了,臣妾扶皇上早些歇息吧。”
南宫彦握着柳碧莹的手,被她指上的猫眼石戒指硌得有些疼,“阿染你何时喜欢上了这些俗物,你只在鬓上别朵桃花也是极美的。”
柳碧莹冷静得不可思议,刻板生硬的说道:“皇上,这于礼不合。”说罢,她便将南宫彦扶去床边,替他掖好了被角便睡去了耳房。
南宫彦在那之后便常常会来粹玉宫中,柳碧莹在沉寂一阵后便重新得宠,甚至相比之前更加得宠,后宫之中对柳碧莹眼红者献媚者不在少数,粹玉宫的门槛几乎快要踏破了。
这日柳碧莹同青宵在宫中散步,才行至一半,就听见有宫人们推着车行来,见了二人,宫人们便连忙行了礼。
“以前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在做什么?”
宫人们回道:“回贵人,奴才们是要受了陆公公的吩咐将皇上的寝殿中的杂物拿去烧毁呢。”
柳碧莹表示了然,“那快去吧,别误了事。”
宫人们应了,才推了车子走了几步,不料车子被石头卡住,一下便翻了车。
柳碧莹骇了一跳,好在有青宵护着。
“你们小心些,仔细伤了我家主子。”
宫人们诺诺应了,七手八脚的收拾起了散落的杂物,柳碧莹眼尖叫青宵取了地上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只花匣,不过不是柳碧莹送给南宫彦的那只。柳碧莹将那花匣打开,里头是一方裹了红豆的帕子。
柳碧莹觉得那帕子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皇上也真是的,虽是东施效颦,可终究是女儿家的一番心意,怎得能随意丢弃呢。”青宵悄声说道,柳碧莹示意她噤声转头去看宫人们,青宵想了想便瞒着将花匣收了起来。
“小姐,外头日头大,我们回去吧。”
柳碧莹颔首,并未看见青宵将那花匣收了起来。
“今日皇上若是来宫中,便做桃花羹吧。”柳碧莹说道,“总是吃荤腥,多半会腻的。”
青宵不觉含笑:“小姐就是心细,处处为皇上着想呢。”
柳碧莹笑着去堵青宵的嘴,“尽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二人在融融春光中笑闹成一团。
青宵回房之后便将那花匣取了出来细细打量。
那花匣做工精致,青宵取了那帕子出来,突然闻见了帕子上淡淡的药香,顿时便知晓这花匣的主人究竟是何人了。
绿漪就在此时推门而入,青宵有些措手不及,忙忙将花匣收入了袖中,抬眼对着绿漪微笑:“姐姐不是去服侍小姐了么?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绿漪看了一眼青宵,淡淡说道:“主子歇下了我便先回来了。”
青宵胡乱应了几声,寻了个借口匆忙跑了出去。
绿漪将地上散落的红豆捡起,有些好笑的看着青宵跑远了去。
夜里,柳碧莹睡梦间察觉有风拂过脸颊,微微抬眼便看见了胡玄然。她起身迷蒙着眼看着胡玄然,好似还在梦中。
“你怎么来了?”
胡玄然亲昵地将她耳边的一丝乱发拂去耳后,声音醇厚低沉,“可要随我去个地方?”
柳碧莹晃晃觉得胡玄然像是梦中的精灵,蛊惑着她,将她带下沉沦,可这感觉却并不坏。她微微颔首,将手递给了胡玄然。
胡玄然带着柳碧莹去了京城最热闹的夜市。
明明已近深夜,可这夜市上的人只多不少。柳碧莹亦是因为涌动的人群而微微雀跃。
“你不知在宫中憋得无趣,整日里尽是献媚讨好与冷言冷语,真不知以前的我为何那般舍不下那里。”柳碧莹说着,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胡玄然抿唇,买了一方面纱将她的脸覆住,“夜市上人多,跟着我,可别走丢了。”
柳碧莹点点头,伸手捏住了胡玄然的衣角。
胡玄然不由弯唇。
柳碧莹是第一次来这夜市,觉得处处新鲜,缠着胡玄然问东问西,胡玄然也不烦,耐着性子一一向柳碧莹介绍清楚。
二人一路走一路笑闹着,不甚欢喜。可终究夜市人多,也就是胡玄然转眼去给柳碧莹买点心的时间,柳碧莹便不见了。
胡玄然深深锁眉,才要去寻便看家桐镜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为何没有跟着柳碧莹?”
桐镜抱拳为礼,说道:“主人来了,还请胡公子前去一叙。”
胡玄然点头,“我知道了,你快些找到柳碧莹,保护好她。”桐镜应了,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胡玄然定了定神,将自己担忧的神色收起,向一条暗巷中去了。
才行至暗巷,胡玄然便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气,他挑一挑眉出声问候:“许久不见。”
索麒麟从暗处走近胡玄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肃杀之气,正如他不掩饰自己对胡玄然探究的目光一般。
“那女人便是你的棋子?”
胡玄然不喜欢索麒麟这样称呼柳碧莹,忍不住皱眉:“桐镜早该告诉你了不是么?你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问我?”
索麒麟一双眸子黑得近乎妖异,不似常人,只听他缓缓笑开:“我千里迢迢而来,可不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何种人才能取了南宫彦的性命么。都说红颜祸水,果不其然。”
“只不过宫中那样多的人,只有她一个怕是不够吧?”
胡玄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霍然抬头,“你在宫中还安排了其他人?”
索麒麟露出像是玩弄着蝼蚁一样的恶劣笑容来,“自然,搅得宫中天翻地覆才好。”他虽是笑着,可总让胡玄然觉得冷,这人的深不可测,胡玄然早就见识过了。
当初自己去求他还魂之术,他便随意就将这秘术交给了胡玄然,分文未取,并将胡玄然的身世说得清清楚楚,胡玄然虽是受恩于他,可对他仍旧怀着戒备,毕竟这样难以揣摩的人,不得不防。
胡玄然曾经问过索麒麟为何要帮助自己,他仍旧是一副邪恶难以捉摸的神情:“你不觉得复仇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么?”
至于索麒麟究竟有何故事,那便不是胡玄然可以知晓的了。
索麒麟见胡玄然发愣,便说道:“我放在宫中的那个只为了帮你完成复仇,而你这个,希望不是个变数。”
胡玄然猛地回神,惊觉他是在提点自己。胡玄然摇头:“这事我自有分寸,我虽是不知你安排的是何人,但是切莫横生枝节伤了柳碧莹。”
“原来她的名字叫做柳碧莹。”
索麒麟将她的名字在口中转了一转,笑意更深了。
胡玄然便在这一刻突然出手袭向索麒麟,索麒麟伸手挡住,耳边的长发随着胡玄然掌风一动,可唇畔邪魅的笑容不减半分。
他感觉得到胡玄然并未用足力气攻来,只是在对自己警告罢了。
“生气了?”
胡玄然眼中的金光大盛,几乎要将眸中的黑色吞噬干净,只听他一字一句说道:“不许动她。”
“原是我算错了,本以为她将会是变数,却不想已经成了你的变数了。”索麒麟将他的手格开,笑意收敛,“我自不会动她,只是宫中的那位我便不知晓了。”
索麒麟也不胡玄然的威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脸色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你只能祈祷柳碧莹能好好儿在宫中活下去了。”
胡玄然怒视于索麒麟:“你究竟要做什么?”
索麒麟闲散的拂去自己衣裳上粘落的柳叶,似玩笑一般说着:“我只是想看看,让我看不见命格的,究竟是何种女子。”
索麒麟之所以能将恶人谷在短时间内发扬光大,除了卓越的领导能力以外还有的便是神机妙算的本事。
可偏偏,只有这柳碧莹的命格他看不见,就像是被人蒙住了面纱似的。这样不能将一切尽数把握的感觉让索麒麟觉得不虞,索性便遣了人去宫中使绊子,他就是想看看柳碧莹究竟能撑到何时。
胡玄然几乎撇过头去,忍住想要挥拳过去的冲动说道:“随便你。”
索麒麟口中的“变数”二字到底是让胡玄然慌了神,于是他选择退后一步,隔岸观火,况且他不信柳碧莹会这样轻易倒下。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久久沉默,暗巷中的的气氛几乎快要凝固到了极点。
许久,还是索麒麟先开了口。
“你若是真是担心也无妨,我便将人收回去,不再为难柳碧莹。”
索麒麟将选择摆在了胡玄然的面前,胡玄然只消一点头便能为柳碧莹清除一道障碍,可最终,他还是极缓极缓的拒绝了。
“若是她过不去这关便不再有用,趁早除去也免得白费了我的心血。”他口中说着最冷硬的话,固执的将自己同柳碧莹之间的界限划清。
索麒麟抚掌而笑:“这便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胡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