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人寻了一只猫儿来,果不其然,猫儿一闻见香袋的味道便将香袋咬住了。
“何氏倒是有几分手段。”柳碧莹笑道,眼里是沉淀许久的冰屑。
青宵亦是愤愤然,“树大招风,她们就是眼红小姐现在的身份。”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好在未闹到官府去,不若定是不好收场了。”
那猫儿还在房中,乖巧的窝在角落之中,柔软的耳朵微微耷拉下来,说不出的慵懒柔软,柳碧莹见此景心中不由一软,想起一人来。
“这猫儿从何而来?”
“回小姐,是管家自己养的,小姐可是喜欢?只是黑猫多少有些不吉利。”
柳碧莹半蹲在猫儿身旁,抚摸过猫儿漆黑的毛皮,猫儿舒服得打呼噜,柳碧莹却发喜爱了起来。
“吉不吉利不过是愚见,我喜欢便好。这猫儿便收养了吧。”
青宵应了,“奴婢一会儿就遣人安置好。”说罢,她便退下了。
才合了门便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胡玄然,青宵顿了顿,垂首向他行了礼。
“她可将难处解开了?”
“嗯。”青宵低低说道。这一切都是胡玄然托她做的,为的就是暗中帮柳碧莹洗脱冤屈。
他知道她是个倔脾气,便想了这样的法子。
他一直在追赶着那个人,而青宵只能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
这样也好,青宵再一次这样劝慰自己。
房中的柳碧莹将猫儿抱在怀中,那猫儿身上有伤,像是被小孩子用石子砸伤的。柳碧莹抱着猫的时候,它在轻轻的颤抖,似乎还是怕着她的。
一颗心刹那间柔软至极致,柳碧莹与它忽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是柳碧莹给它取名“常欢”。
虽是俗气的名字,可是柳碧莹的心愿。
一世常欢,永不自扰。
柳碧莹允诺的时间到后,青宵被应了柳碧莹的话将用猫儿将香袋偷走嫁祸的戏码重演了一遍。众目睽睽之下,柳碧莹的嫌疑被洗刷的干净。
柳钰茵见状仍旧嚷嚷个不停,“不是你还会是谁?你分明就是作假罢了。”
柳碧莹懒得与她争执,只是看向何氏,凉凉说道:“这你便要问你自己的母亲了。”
何氏的脸色已然不好看了,脸上的脂粉像是面具似的,半点血色也无。
“娘?”柳钰茵忽然半点底气也无,有些惴惴的问起何氏,脸上还强撑着一点笑意,“是你么?”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像是一块石子丢进深潭,听不见动静便静静沉溺下去了。
何氏的沉默证明了一切。
柳碧莹后退一步,避开了暴风雨的中心,扶着青宵先行离开了。
她没有看人热闹的习惯,自己的冤屈洗净便足矣。
何氏抿唇不语,柳钰茵几乎瘫倒在地。
那场大火险些将柳钰茵的命夺走,若元凶是柳碧莹她便毫无畏惧,可偏偏是自己的母亲,这样闷不做声的将自己算计在其中,为的就是让柳碧莹背负骂名。
“茵儿,娘对不起你,我真是太恨她了。先是抢了我的丈夫,她的女儿又抢了我的女儿的福分,我心中难平。”
何氏厌恶的不是柳碧莹,而是柳碧莹的母亲,那个在年华正好就离开人世,却惹得柳长青思念多年无法忘怀以至于冷落了何氏的人,何氏就算是死也无法将这恨意消磨干净。
见了柳碧莹如今的风光,何氏又想起了昔日自己的惨淡,于是她的愤愤不平与日俱增,最后便做下了这让母女关系走向破裂的下策。
柳长青亦是难以置信,大笔一挥愤然写了放妻书,让何氏永远不得再踏入柳家一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何氏想得到,于是,她没有一丝纠缠,除下银饰发簪,换了粗布衣衫,趁着夜色离开了。
甚至连柳钰茵都不知她究竟是何时离开的,去往哪里,是否还会回来看看见自己,这些统统都无人知晓。
柳碧莹抱着猫离开的时候,柳长青来送她,攥着她的手颤抖。
“阿染,爹说过的,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切莫横生枝节。”
柳碧莹反握住他的手,重重说道:“阿染记得了,爹爹放心。”
两人正说着,柳碧莹听见身后一声尖叫,才循声看去时,看见柳钰茵拿了尖锐的簪子向自己刺来,好在自己躲得快,只是堪堪划过脸颊,并无大碍。
众人连忙将柳钰茵制住,柳钰茵赤红着眼,俨然是疯了的模样,口中不住说道:“都是你的错,柳碧莹。”
柳碧莹将自己脸颊边的血擦去,冷冷盯着柳钰茵,“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
怀中的常欢对着柳钰茵发出凄厉的叫声,露出森森尖牙,柳钰茵先是一骇,而后便怒视于柳碧莹。
“只要我还活着,我便要与你作对到底。”
柳碧莹不知柳钰茵为何这样恨自己,许是因为何氏,许是因为妒恨,许是因为柳长青,明明才是花一样美好的年纪,却满心满眼的都是刻骨的恨意。
可惜了。柳碧莹想罢,便辞别了柳长青,离去了。
常欢在怀中睡着,柳碧莹抚摸着它的毛皮,却是比初见时好了许多,也胖了不少。柳碧莹这才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总算是有件好事发生了。
“我说你近来总笑,原来是养了只猫。”
柳碧莹垂着长睫,指尖仍旧在常欢皮毛上游弋,若是不仔细看,是不会看见她指尖的轻颤的。
下了禁制的镯子因为何氏二人在上放了毒药而去了,她便越发不知他什么时候出现了。
他每每出现,总是在狭小的空间中,近得似乎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似乎不是香料,却比香料更加馥郁芬芳的味道,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柳碧莹闻久了那香味便有些上瘾了。
“闲来无事,算是多个伴儿吧。”
胡玄然长长应了一声,忽然倾身凑近了柳碧莹。柳碧莹本能的后退,发觉背后已无路可去。
“你做什么?”她忍着艰涩的声音说道,伸手想将他推开。
“阿染……”他忽然用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柳碧莹心脏剧烈的跳了起来,她甚至觉得胡玄然再近些就能听见自己剧烈不已的心跳声了。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柳碧莹的脸染上了好看的绯色,像是天边最妖娆无格的晚霞,足够绮丽惹眼。
许是碾过石子,马车轻轻一震,胡玄然便顺势搂住了柳碧莹,另一只手垫在柳碧莹脑后,生怕她撞到。
然后,轻柔似水的吻便落了下来。
男子俯身加重了这个吻,唇齿间纠缠不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如他们的纠结在一处的长发。
一双人影如同锦绣画卷上精心描绘而成,一笔一划尽是刚好的宁谧美好,多一分都会成了春色旖旎。
这一吻在男子沉沉的笑声之中结束,看着怀中几乎化成一汪清泉的女子,胡玄然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胡玄然才要说话,就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喵!”黑猫常欢从二人中间跳脱,反爪便挥向胡玄然,若不是胡玄然避开的及时,定是要破了相。
柳碧莹忍不住笑了出来,啐了胡玄然一口:“该。”
胡玄然瞪着常欢,常欢亦是炸毛盯着他,一点儿不怕似的。
“你算是遇上对手了。”柳碧莹笑说,却还是不敢抬眼去看胡玄然。
胡玄然拂过自己的唇,似乎很是满意方才一吻。见柳碧莹鬓边的珠花似乎有些斜了,抬手想帮她,不想柳碧莹却挥手打开了他的手。
二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柳碧莹小心翼翼去看胡玄然,自己方才只是下意识挥开了他的手,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
胡玄然顿了顿,绽开笑容摸了摸她的长发,说:“怎么还害羞了呢,真是不像你。”
“胡玄然,你这是……”她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胡玄然捧住柳碧莹的脸,看着她的模样像是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虔诚郑重,“阿染,若是以后我不在,你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闻言,柳碧莹几乎是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攥得死紧,生怕他忽然离开,就如他忽然出现一般。
“你要去哪里?”
她的劲很大,连胡玄然都忍不住微微皱眉,可他依旧笑着抚着她的脸颊温声说道:“我哪里也不去,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柳碧莹这才缓缓将自己的手拿下,犹自带着几分怀疑。
“你怎么这样可爱。”胡玄然摸摸她的长发,忽然就将她揽入怀中。柳碧莹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只是愣愣抓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胡玄然将一枚飞镖放入袖中,蹭了蹭她的长发才放开她。
“无事,只是忽然想抱抱你。”
柳碧莹的脸瞬间飞红,嗔怪的看了一眼胡玄然,不知他今日怎么这样异常。
才要说话,胡玄然面上神色一凛,忽然便消失不见了。
话到嘴边,柳碧莹只能讪讪咽回去,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她本是该习惯了的,可偏偏在这样的时候也消失不见,柳碧莹心中涌起不知名的酸涩。
就好像是个玩物一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