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准备的滤渣布,洛梓遇突然想到那日的花粉招引蜜蜂事故,程秀颖的丝绢包着的是香粉,而初晴的滤渣布上,是毒药。
洛梓遇的惊错目光愕然在脸,她总是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从未想过伤害连天厚,也当真没有害过他,便能无愧于心,但她今日才知,初晴就是她的另一双手,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
“不!”
洛梓遇猛地推开窗户,那一刹是她的冲动,但幸好,初晴已不在,但静枫也已然端着毒药去向连天厚,毫不知情而任人加害的连天厚。
洛梓遇蹲身太久整个两条腿都麻木得不受控制,她搬动沉重的双腿迈步,终于在静枫送药到连天厚房间之前赶上了她。
几步之遥,洛梓遇选择最干脆的方式阻止,她大步流星直前,倾尽全力冲撞上静枫,毫无征兆将她手上稳稳端着的药撞飞。
“啊!”静枫的世界瞬间天昏地暗。
“咦,静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洛梓遇急切道歉,蹲在地上将破碎的药碗收拾起来,“夫君君的药,抱歉抱歉,我马上再去煎一份!”
洛梓遇亲自陪在静枫身边重新煎药,一路护送她来到连天厚房前,才敢安下今日白天的这颗心。
初晴的存在彻底成为了洛梓遇最大的顾虑和烦忧,今日她对连天厚暗下的毒药,或许明日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次日膳时,洛梓遇干脆陪同初晴一块去的膳房,洛梓遇拣了一只鸡腿从大厨室啃着走到煎药处,正撞见初晴做手脚,洛梓遇二话不说,大口鸡腿擦过脸颊,两步上前一把抓过初晴掏出的“毒布”就贴在嘴上擦。
“连天厚啊连天厚,如果我被毒死了,那就是为你而死……我才不要为他而死呢!”洛梓遇紧闭双唇,生怕吃毒。
“谢谢初晴的帕子!”洛梓遇随手一扔滤渣布掉地,畅通呼吸,一脸无意道,“吃得脸上都是油,这下擦干净了吧!”
洛梓遇无视初晴的凝肃的面色,毒布已毁,便无法溶毒,静枫又将药盛上,洛梓遇便兴冲冲地要随她一道去看夫君君。
洛梓遇离静枫一步距离,看静枫也谨慎惶恐得很,怕是又被这位王妃打翻了药。
洛梓遇乖乖地进屋,一声不吭地坐在厅桌旁,远远看着林望舒给还未清醒的连天厚喂药,她想,如果自己一直阻止初晴下毒,连天厚必然就会醒来了。
洛梓遇不是没想过其他方法,但告发初晴一举必然是行不通的,她与初晴是强硬捆绑的主仆,而且自己一个“傻子”的话,更是不受信任。
洛梓遇一个人在房间里自由行走,这才发现书桌旁摆着一瓶零落残花,想来这几日,她光顾着初晴暗地里下毒之事,竟忘了这。
洛梓遇抱着花瓶回到厅桌,林望舒已然喂完了药,静枫却和她念了起来。
“娘娘,您照顾王爷如此尽心尽力,这王爷迟迟不醒根本不是你的责任,我听说,程娘娘这两日每晚都不在这房中守护王爷,只是派碧杉煎了药来给王爷喂服。”静枫略显不不满。
“不可随意论断程侧妃,你又未亲眼所见。”林望舒偷瞄一眼洛梓遇,她毫不张扬心思,自顾自地玩花。
“这个程秀颖,刚开始还很殷勤,果然坚持不住吧,夫君君要是挂了,有你一半责任!”洛梓遇一摘将一枝花身首分离。
洛梓遇只是默默感慨了一番,守候在旁或许并不重要,她也不在意程秀颖爱来不来。
取完了残花,洛梓遇便端着花瓶要出门倒掉已久的水,却在迈出门槛的刹那恍若看见走廊尽头一个很像初晴的身影。
“初晴?”
洛梓遇疑惊,若方才初晴在门外,岂不听见了程秀颖入夜不守之事,那自己阻拦了她白日下药,她不就天赐一个良机趁夜下毒手。
洛梓遇怀抱花瓶飞跑出去,直到验证了看见的那个匆匆身影当真是初晴,她才停步下来,可思绪不停。
在解药里下毒毒性被和解,所以对连天厚的伤害迟缓而微弱,可若是无人看守的夜晚,初晴就是举着明晃晃的利刃刺连天厚一刀也轻易得很。
洛梓遇惊心又定,还好,她看见了初晴,看来自己必得昼夜无辍,不是守着连天厚,就是盯着初晴了。
“啊,为什么我一个弱女子要保护他连天厚一个大男人,这不合常理啊!”洛梓遇埋怨无用,终究是她带来的初晴,而她不愿害连天厚。
洛梓遇一耷拉脑袋才发现自己跑出来得急,还抱着花瓶,白天的危机已然解除,既然如此,她不如安安心心插花一瓶,让拧结混乱的心绪豁然一番。
前面就是百花亭,如今已是花开正盛,争奇斗艳。洛梓遇放下花瓶在花圃中缓步,高壁花墙的围绕,芬芳沁鼻。
洛梓遇的温柔纤手轻搭上花茎,忽闻花圃深处有怪异生物疾冲之声飞速靠近,洛梓遇心里一慌手上一扯,她反应一瞬,正是不名生物破篱毁花冲撞她之时。
“呀!”洛梓遇被一个有力的撞击撞倒在地。
洛梓遇竟不知王府花圃中还有凶猛“野兽”出没,她只见一对人脚,顺而仰头望上去,是个面带惊色,无措手足,年纪轻轻而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小贼?”洛梓遇惊思,不对,他锦衣缎带,冠上宝玉,绝非一般人等。
“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从花圃里跑出来?”洛梓遇自问自答道,“你是坏人吧,采花贼!”
男子被洛梓遇一言惊掉下巴,但也即刻明白了,这被自己吓到,痴痴呆呆,言语无理的女子便是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传说中的“傻王妃”。
洛梓遇还未起身,男子便端了端架子,一本正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郑重介绍,本人夏侯勉灏,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是采花贼,只不过是来王府探望病人,不慎在花圃间迷了路,一气之下就冲撞坏了花篱,真是抱歉了啊,大外甥媳妇儿!”
洛梓遇表情严肃细细聆听,一直听着都没什么问题,夏侯勉灏,路痴,能言善辩,暴脾气,但最后一句称呼却是震惊到了洛梓遇。
“大,外,外甥媳妇儿?”洛梓遇一脸错愕。
“是啊,我就是厚儿的小舅舅,你不就是我外甥媳妇儿?”夏侯勉灏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洛梓遇本听夏侯一姓便能猜测他是连天厚的亲戚,可上下左右看这夏侯勉灏,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太稚嫩过,年纪绝对比连天厚小不止一两岁。
洛梓遇满目的惊惑凝视夏侯勉灏,他看这外甥媳妇儿倒是有趣,傻傻呆呆的,很是可爱。
“大外甥媳妇儿你可别在地上坐着了,今日也算是你我初次面对面相见,别叫府上其他人看见,还以为我这长辈欺负后辈!”
夏侯勉灏言语利索,口若悬河,边说边上手扶起洛梓遇,而她也没有拒绝这位怪异的“小舅舅”。
“我是来看大外甥的,外甥媳妇儿给带个路吧!”夏侯勉灏一笑如阳光暖亮。
“你自己去啊!”洛梓遇装傻一回。
“哎,都说了你小舅舅我迷路了,反正你这也是闲着,给长辈带个路怎么了!”夏侯勉灏口口声声自言是长辈,却表现得比洛梓遇还像个三岁小孩。
“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吗?”洛梓遇继续采花。
“当然不是……”夏侯勉灏势气充分。
“那还会迷路,你在搞笑吗?”洛梓遇碎碎念一般。
“搞笑?你小舅舅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人走进蜿蜒曲折的迷宫,厚儿也真是,把王府设计得如此复杂,成心为了妨碍我来做客!”夏侯勉灏自说自有理,跟着洛梓遇的脚步。
“你要么找一个丫鬟或者家丁带你去吧,我还要采花呢!”洛梓遇云淡风轻地将夏侯勉灏甩在身后。
“我偏不!”夏侯勉灏任性赌气一般,又直截了当地教育起洛梓遇来,“厚儿都中毒卧床了,你还有心情采花,你还真是个傻子啊!”
“你才是傻子呢!”洛梓遇冲夏侯勉灏一怒冲。
洛梓遇转身一脸哀叹地翻了个白眼,连天厚怎么能有这种任性的小舅舅,还叫自己遇见。
夏侯勉灏受了洛梓遇的乍一下愤怒略有反思自己的口无遮拦,都说洛子玉傻,但今日一见却不似他想象的那般无法接受。
“大外甥媳妇儿,我错了,你不傻,你最可爱了!”夏侯勉灏尝试挽救自己长辈的形象。
“小舅舅才傻,哼!”洛梓遇的任性之感毫不叫夏侯勉灏厌恶,反倒惊讶,“你说什么?”
夏侯勉灏一脸惊异,又解释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小舅舅是大傻瓜!”
洛梓遇毫不吝啬地大喊一声,夏侯勉灏竟一脸满意的欣然,因为他年纪太小,那些个侄子外甥从不予以尊称,今日在洛梓遇这儿,他可算是当了回小舅舅。
“再叫我一声,大外甥媳妇儿,哎,大外甥媳妇儿你去哪儿呀!”
夏侯勉灏乐此不疲,洛梓遇却懒得跟他糊弄了,这小舅舅当真是童心未泯,倒也不奇怪,他除了个子比自己高,其他都比自己还幼稚。
洛梓遇抱着花瓶给夏侯勉灏领路,她一脸的面无表情,夏侯勉灏倒是和府上来往的仆俾没有架子。
洛梓遇观察仆俾,他们对夏侯勉灏必定也不陌生,甚至有小丫鬟对他犯花痴,他这点,倒是让洛梓遇对他印象改善。
“大外甥媳妇儿,抱花瓶累了吧,小舅舅帮你!”夏侯勉灏想到便与洛梓遇争抢起来。
“不要,不用了……”洛梓遇反抗。
“没事,小舅舅帮你!”夏侯勉灏热心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