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遇在大堂上溜了一圈,不过并没有看见傅廉之来,她稍有失落地往里堂回去,却见徵羽和一些人围在一起。
洛梓遇本无意掺和宫商阁之事,想溜回弦之阁等待时辰到,阿福来接自己回去,可徵羽却注意到洛梓遇的出现,她眼中闪过一刹思绪,竟朝着来不及转身溜走的洛梓遇过来。
“王妃。”徵羽柔声一唤。
“徵羽姐姐!”洛梓遇一副被逮到的尴尬之笑。
徵羽来到洛梓遇身边,洛梓遇立马知错道歉:“徵羽姐姐我错了,我应该好好练习,不应该跑出来的。”
“无碍,只要王妃在宫商阁之内安然无事,王爷便不会怪罪徵羽保护不周。”徵羽道。
洛梓遇一听徵羽的话,意思是在连天厚心里自己比徵羽重要吗?她不禁心生一喜。
“我不会乱跑出去的,就是来看看热闹!”洛梓遇笑得一脸乖巧。
洛梓遇在徵羽面前丝毫不敢松懈,徵羽接下来的行为更是叫她想不通。
“王妃,今日原定表演的琴师不能来了,不知王妃有没有兴趣,上台演奏?”
洛梓遇不禁惊惑不已,她才是初学者,徵羽有何理由让她上台,更何况她尊自己为王妃,怎么能让自己抛头露面呢?
“徵羽姐姐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洛梓遇思索一刹决定拒绝,强压下心里对舞台的向往。
“王妃是有一定功底的,而且原定的弹奏曲目便是今日徵羽教你的那一曲,王妃今日弹得很好,上台表演毫无问题。”
徵羽的坚持和支持让洛梓遇略有犹豫,她是当真只认为自己学得不错,可以一试,还是认为自己做得太好?
“阁中这么多乐师,谁上台表演都可以的啊!”洛梓遇继续拒绝。
“若是可以,徵羽也不会斗胆请王妃出面,今日是新琴师的首演,而宫商阁中所有的乐师都上台演奏过,即便有屏风相隔,还有懂乐之人,能听声辨识,所以王妃,徵羽想请您此次相助,只需按照练习时弹奏便好。”徵羽竟表现得有一丝求助的意思。
洛梓遇心中矛盾不已,救场这种事她热衷得很,可今日真的可以吗?她不是怀疑自己的琴艺,而是太相信自己的琴艺。
洛梓遇正是犹豫之时,却察觉那旁有人投来怀疑的目光,以及耳闻他们质疑的声音。
“她就是厉亲王妃啊,看起来真的有点……”那人不言说却敲敲脑袋示意。
“阁主怎么能求助于她呢,她能行吗?”
“阁主从未看错过人,但是她,令人担忧。”
洛梓遇本是不喜掺和热闹,更以自保为主的心思,可他们的质疑却着实激起了洛梓遇的好胜心,她在一步一步摆脱傻妃的名号,学琴也是,既然机会就在前面,她又何必顾虑重重。
“徵羽姐姐我去!”洛梓遇自信一笑。
洛梓遇决意已定,徵羽带着她前去准备,走过那些个质疑她的人身边,洛梓遇仗着“傻妃”的任性,冲他们抬起高傲的下巴。
“等着瞧,说我不行!”
洛梓遇和徵羽在后台准备,舞台已然设计完备,正面的素纱屏风,阻隔在琴案和观众之间,保持唯美神秘感。
徵羽还给洛梓遇加了一重保障,为她戴上一层面纱,并嘱咐道:“王妃,一曲终时,你只需走出屏风外敬谢鞠礼,之后便回来后台。”
“我知道了徵羽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搞砸的!”洛梓遇成竹在胸。
时刻已到,洛梓遇毫无惧色,稳稳的步伐走上舞台,尽显优雅姿态,透过隐隐约约的素纱屏风,给人以隐秘的美感。
洛梓遇不紧不慢地坐下,这个舞台接下来就属于她,她必须不再畏首畏尾,前后顾虑,迈出突破“傻妃”名头的第一步。
全场安静,寂然无声。
洛梓遇仅一抬手,蓄势待发。
落指成音,拨弦成调,起转成曲。
徵羽的神色平静,尽管洛梓遇的表现比她所预料的还要好。
洛梓遇身心投入,融入琴声,每一指的刹那都是精益求精,毫不懈怠。屏风之外,连天厚从旁廊经过,脚下的一刹停顿,耳中不同的曲乐,心里相通的感觉,但不足以看穿屏风之后隐藏的她。
大堂上缭绕洛梓遇指下创造的琴声,缓若清风徐来,婉转悠扬,急如大雨滂沱,乱中有序。众人倾听,宛若出神入境。洛梓遇毫不压抑指尖的灵动,尽情发挥,淋漓尽致。
洛梓遇的琴法不只有严格的中规中矩,越放开心里的束缚,便越顺其自然,尽显抚琴者个人的独特性。一曲将至尾声,徵羽渐听渐入思,伙计突然有事报告,她便嘱咐伙计一句先行离开。
洛梓遇的表演完美落幕,弦止于手,余音绕梁。洛梓遇起身步出屏风,台下众多爱好曲乐之人屏息以待,宫商阁的新鲜血液,又有着如此高超的琴艺,自然惹人注目。
洛梓遇缓步现出真身,步履轻盈,轻裙飘逸,稳住平日里的急躁活跃,姿态优雅无比。
洛梓遇行了个奇怪的敬谢礼仪,她一拨裙身鞠躬,她不流连舞台的荣耀,起身而转,却在目光游移之间看见了坐在旁座的傅廉之。
洛梓遇脚步不自觉一急,裙摆旋转扬起,方才的娴雅之气中再添一分自然的雀跃。洛梓遇心想,傅廉之必定听到了她的演奏,她作为他的学生,必定要虚心请教先生自己的表现如何。
洛梓遇快步跑入后台,方才怀疑洛梓遇的人皆是瞠目结舌,等待的伙计正要开口转达徵羽的话,她便一晃而过,直跑下台阁。
堂上赏乐之人意犹未尽,抚琴之人便一改台上的优雅之态冲到台下,但洛梓遇并不在意,她只是径直跑向傅廉之,面纱还戴着。
洛梓遇站在了傅廉之桌对面,双眼笑弯弯,在台上最后的敬谢时刻,傅廉之便觉得那位女琴师看着有一丝眼熟,此刻,更是倍觉熟悉。
“傅先生,是我呀!”洛梓遇一扯面纱露出真面容。
那一声呼唤便让傅廉之豁然开朗,洛梓遇的全面笑容,更是叫他眼前一亮。
“子玉!”傅廉之惊喜不已,“方才台上弹奏的人是子玉!”
“是我!”洛梓遇轻轻告诉傅廉之小秘密一般,“我在跟宫商阁的徵羽姐姐学琴,她可厉害了!”
傅廉之流露出再见洛梓遇的欣喜笑容,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日的洛梓遇,她的琴艺虽不敢说是登峰造极,但己让傅廉之不敢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先生。
先后两个伙计朝这桌走来,其一抱着傅廉之的琴,洛梓遇果然没有猜错。
“傅先生,这果然是你的琴!”
“是!”
傅廉之格外迫不及待,他解袋开盒,其中之琴已然修复,那根补上的琴弦令他惊疑交错。
“王妃,阁主请您表演完了移步弦之阁,王爷来了。”后来的伙计恭敬请道。
“夫君君来了!”洛梓遇刹那惊喜。
“弦之阁?”傅廉之嘴上轻念道。
“傅先生,夫君君来接我,我得去找他了!”
洛梓遇起势已急迫,她笑而离开,满心期待去见连天厚,他是忙完了事情特地来接自己回家吗?
傅廉之的目光从洛梓遇欢欣的背影转到手下的琴,这根琴弦。
洛梓遇紧赶慢赶往弦之阁回去,连天厚大概已经入了琴厅,她便径直走去。
洛梓遇推开琴厅之门,厅上只有琴,而无一人。
“奇怪,不在这,难道在……”洛梓遇二话不说便转往徵羽的房间跑去。
徵羽房中,连天厚静坐在位,心中却有一丝急意。
“王爷方才可有经过大堂之上?”徵羽问。
“嗯。”连天厚往房门一望。
“那王爷可知,堂上弹奏之人是谁?”徵羽再问。
连天厚本不该有兴趣,再精湛的琴艺也比不过徵羽,也不是洛梓遇,可徵羽突然提起,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是王妃。”徵羽沉着说道。
连天厚眼中的疑惑刹那惊起,洛梓遇当日在长歌亭抚琴他也在场,不算一塌糊涂,但充其量只能算略懂皮毛,蒙混过关,而他昏迷时的琴声,恍恍惚惚并辨不清。
可今日之琴声,绝非洛梓遇在宫商阁学习个一两日能够冲达的境界。
“徵羽斗胆,趁此机会替王爷试探王妃虚实,王妃的琴技,绝非一朝一夕成事,王妃至少有十年的琴艺修习功底,才能有今日的完美演奏。”
连天厚善于隐藏一切情绪思绪的眼睛不禁暴露了他的思虑,但洛梓遇就算长久以来学琴艺,也说明不了什么大问题。
而连天厚口中无声,门外,洛梓遇却听得徵羽的半截话,试探,十年功底,是连天厚特意安排的试探吗?他让自己来宫商阁,并不简简单单学艺,而是套自己的底吗?他仍旧怀疑自己?
洛梓遇刹那不知心底做何滋味,总归是不好的感想。她不自觉转身欲走,生怕听到连天厚口中说出更伤心的真相。
“我不能走,不能被怀疑,傻妃,到你出场了!”
洛梓遇毅然转身推开房门迈入,将不慎听得的话抛诸脑后,一如既往的笑靥如花,璀璨明亮。
“夫君君,你来啦!”洛梓遇毫不迟疑地上前挽起连天厚的手,撒娇道,“夫君君最近的事情忙完了吧,以后会有多一些的时间陪我吗?”
洛梓遇打断了连天厚和徵羽的联络,她尽情亲近连天厚,徵羽略有闪躲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