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梓遇就这样在善学园度过了一日的上学时光,仿佛回到儿时,但又是不同的体验。
洛子铭和洛子萱离开了学堂,洛梓遇却留下了,傅廉之端出琴来,洛梓遇便惊问:“傅先生,您还要练琴呢?”
“子玉不是想学琴吗?”傅廉之回道。
洛梓遇又一刹受宠若惊,她当时随口一说,傅廉之这便履行诺言,这叫她如何拒绝。
“子玉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
傅廉之和洛梓遇并排而坐,她学着他的手势抬起,从基本指法,到所有的指法,洛梓遇无一跟不上。
“子玉真的很棒。”傅廉之不禁夸奖。
“傅先生教的好!”洛梓遇保持谦逊。
一遍下来,洛梓遇独自弹奏,几十种指法,洛梓遇一一不落。傅廉之不禁望她出神,指尖与琴弦的触碰,洛梓遇目光柔和,她是真的身心投入,像她如此喜欢弹琴之人,怎么可能舍得将琴弦毁坏?
洛梓遇有一刻陷入被夸赞的喜悦,因为有“傻子”这层面具,她轻易能得到别人的夸奖。
傅廉之越发凝望洛梓遇全神贯注,她低垂的眼眸,眸中的清潋,微扬的唇角,在这一声声琴弦拨动中,勾勒出一个女子最美好的一面。
学堂外,洛子熙有事而来,她听见琴声,但不知这是傅廉之还需要练习的基础,她走到门前,才见洛梓遇与傅廉之二人,并肩而坐,情节暧昧。
“傅先生。”洛子熙一唤走入。
洛梓遇的手指不停,并非未察觉洛子熙的到来,反而是因为她来,洛梓遇才故意装作视而不见。
傅廉之起身有礼,洛子熙也不高傲自我,只是自负目光瞥向洛梓遇,说道:“我竟不知,我的大姐居然在此随傅先生学琴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父相请先生来,是为教授子铭和子萱。”
洛子熙眉间有笑,但眼中带着不屑,傅廉之却笑而回应:“现在是放课时间,大小姐对琴有兴趣,我有空便教授一二,这应当不违背丞相大人请我来的初衷。”
“也是,是我无礼了,言归正传,今日我来,是想请教傅先生几个有关琴曲的问题。”洛子熙道明来意,又说,“不如傅先生先让大姐离开……”
洛梓遇蓦地停顿,洛子熙对她心怀不善,她也不会委曲求全。
“傅先生,我不想走!”洛梓遇说罢再低头拨动琴弦。
“不好意思二小姐,今日我先答应了大小姐,恐怕要让二小姐白来一趟了,不过二小姐琴艺精湛,不在我之下,一般的问题,应当都能解决。”傅廉之婉言拒之。
“傅先生……”洛子熙的目光渐变。
“傅先生,我忘了怎么弹了,你来给我演示一遍吧!”洛梓遇故意打断洛子熙,继续对她视而不见。
“二小姐,您先请回。”傅廉之说罢便走回洛梓遇身边。
洛子熙目中一怒,不识好歹的傅廉之,竟不顾自己去教一个傻子,他自甘堕落,自己又何需降低身份。
洛子熙带着自己被挫杀的高傲离去,洛梓遇抬头轻瞥一眼,洛子熙啊洛子熙,高傲的公主,也有灰头土脸被拒绝的一天。
洛子熙心底的危机感又死灰复燃,这次的洛梓遇比上一次更加叫她莫名其妙的心慌,以往,她的眼中对自己是艳羡不已,而如今,她竟敢无视自己。
又一个漫长之夜,王府没了洛梓遇,沉寂了两日,夜便更加寂寞。
连天厚房中,灯烛点燃,花瓣凋残。
碧杉一如既往煎好了药给连天厚喂服,她并不察连天厚有将醒的迹象,汤药将尽时,连天厚蓦地一个大反应,他的手臂弹了起来,一把拽住碧杉的手腕,吓得她药碗翻落。
“王爷醒……”
碧杉几乎就要惊喊出来,连天厚的手掌并不足够有力,碧杉轻易挣脱,即刻跑出房间要去通知程秀颖。
碧杉一离开,连天厚便渐渐醒了,他缓缓睁开久闭沉重的眼皮,蜡烛的火光太灼眼睛,他虚弱地动不了身体,脑海里却迟滞着几日之前的光景和声响。
“夫君君!”洛梓遇的呼唤,洛梓遇的琴声,甚至是她的影子。
连天厚从迷糊到半清醒都似经年,就连睡下被喊醒的程秀颖都已经穿衣打扮好跑来了。
“王爷,王爷您醒了!”
程秀颖俯身在连天厚眼前,他眼中画面依旧模糊,看不清眼前这张脸,究竟是何人?
“王爷您终于醒了!”
程秀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竟直接扑身到连天厚胸口,这一下,可将他彻底吓得痛醒。
“噗――”连天厚一口积蓄的病气有了出口,但身体的疼痛更真切。
“王爷,妾身不是故意,妾身只是看你醒来太开心了,王爷您还好吧?”程秀颖慌张失措。
连天厚彻底醒了,程秀颖欣喜若狂,她抓紧连天厚的手,企图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无尽关怀和这么久以来的照护无间。
“手。”连天厚说话很是吃力。
“娘娘你抓得王爷手疼。”碧杉解释道。
“啊,王爷,妾身,妾身……”程秀颖突然手足无措。
“吵。”连天厚重新闭上眼睛。
“妾身不说话。”程秀颖识时务了一次。
“走。”连天厚用了最后一丝力气。
“娘娘,王爷让咱们走呢!”碧杉一言受了程秀颖一个白眼。
“王爷,您就安心休息,妾身就在这陪着你。”
连天厚不再说话,闭目静息,程秀颖也保持安静不语,如今连天厚醒来了,是在她的“照顾”之下恢复清醒的。
夜更深,程秀颖趴在床边入睡,碧杉也靠在墙角睡着,这些天来,碧杉当真是在连天厚和程秀颖之间折腾得困了。
连天厚又一次醒来,寂静微凉的夜,他终于缓回了气息,活着的气息。连天厚费尽体力从床上起身,他不记得自己沉睡多久,只知那一箭让他丧失了意识,而这一片空白之间,模模糊糊好似只有洛梓遇。
“夫君君,夫君君,夫君君……”
洛梓遇的呼唤在连天厚耳旁响起,挥之不去,他一眼望向书桌上的花瓶,花落凋残,暖色不复存在。
连天厚从床上艰难地下来,他沉重的步伐迈开,每一步,都有洛梓遇的影子,但不论是四面八方的呼唤还是随处可见的影子,仿佛都不是真实存在,但又真实存在过。
连天厚停步在花瓶前,眼看最后一朵枯萎的花脱落坠地,他伸手不及,心思难得落寞。
街巷尽都寂静,相府之内,洛梓遇房中,她睡梦中惊醒,仿佛心头有所触动,悸动得十分微妙。
洛梓遇清醒到天明,又准备去善学园继续学习之旅,反正在这相府,她也无所事事。
洛梓遇脚步轻松往善学园去,她竟是第一个来到学堂上的,不知时辰多早,洛梓遇便在洛子铭桌旁坐下画起画来。
洛梓遇画了在课堂上上课的情形,洛子萱严肃以待,洛子铭昏昏欲睡,傅廉之在中间站立,笑容最是可拘。
“这我看出来了,子玉画的是这里,子铭,子萱还有我。”
洛梓遇一笔顿止,竟不知傅廉之是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傅先生,您今日真早!”洛梓遇侧过脑袋笑笑。
“今日子铭和子萱告假,过几日便是他二人的生辰,他们让丞相夫人陪着出去买礼物去了。”傅廉之道。
洛梓遇自然不知道他们的生辰,恐怕就算是洛子玉,也不一定知道。
“那今日不上课了?”洛梓遇问。
“我今日会在此准备来日的课程,子玉请自便。”傅廉之说罢便去到自己座上。
“那我也待这儿玩好了!”洛梓遇心想自己也无其他事可做。
“好。”
洛梓遇和傅廉之相对而坐,洛梓遇手托下巴,毛笔夹在指尖晃动,就算在这里,她貌似也无事可为。
洛梓遇画画累了,便开始折纸,爱心,玫瑰,千纸鹤,纸飞机,她折完还飞了起来。纸飞机坠落傅廉之手边,洛梓遇猛地一遮脸,她无意打扰。
当洛梓遇再取下手掌时,傅廉之已然站在她跟前,对她折的小玩意儿很是稀奇。
“这些都是什么啊?”傅廉之问。
“这个是,小鸟,这是花,这是爱心!”洛梓遇一个个介绍,对着自己胸口比心动作,俏皮模样机灵得很。
“那这个呢?”傅廉之将纸飞机递到洛梓遇面前。
“这个,是大鸟,会飞的大鸟!”
洛梓遇笑着取过纸飞机让它飞了起来,从学堂内,一圈飞了出去,随风自由飞翔。
洛梓遇追了出去,傅廉之也随她脚步,洛梓遇折过的纸飞机从没有飞得如此久远过,它迟迟不愿坠落,在空中盘旋,但无论如何也飞不去那个方向。
“子玉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人感到意外。”傅廉之将目光转向洛梓遇,饱含柔情。
“是因为我任性妄为吗?”
洛梓遇伪装的笑容就像最真实的面具,已经成了最能迷惑人的道具。
洛梓遇无从得知消息的厉亲王府,皇贵妃带着张御医再次到来,给连天厚诊断的结果,余毒已尽,身体无恙。
连天厚房外,程秀颖和阿福候着,皇贵妃和连天厚谈话并不太久,她得了连天厚的应许便要去一趟夏侯府上。
“阿福,照顾好殿下。”皇贵妃带出连天厚的意思。
“母妃,那妾身呢?”程秀颖巴巴望着。
“这段时间辛苦了,回去歇着吧。”皇贵妃对程秀颖尚是不知真相,让她失望的还是功成身退的林望舒和不知轻重的洛梓遇。
阿福一人近到连天厚身边,连天厚稍待一刻才问:“这段时间,是何人照顾本王身边?”
“回王爷,按皇贵妃娘娘吩咐,白日是林娘娘照顾王爷,入夜便是程娘娘。”阿福如他所知之实回道。
“那王妃呢?”连天厚若有所思一般。
“王妃她,前两日闹脾气回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