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洛梓遇脸上,仿佛能够侵蚀而入,痛得刻骨钻心。
“不可能,夫君君……”
坝台上,洛梓遇大声呼唤,推开一个个不是连天厚的人,热泪早已不受控制地随着冷雨凌乱。
“夫君君你在哪儿啊?夫君君!”
终究,洛梓遇没让连天厚听到自己的呼唤,也没有找到他。
激流狂涌之前,洛梓遇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连天厚当真不在。
“王妃,王爷他……”官员欲言又止,满目悲痛。
洛梓遇转首面相被水流涌溢的泽水,她并不知何谓无所畏惧的心情,但此刻,她什么都不怕了。
“夫君君,你不会死的,我来找你了!”
洛梓遇一跃而下,官员的手扑空抓不住她,洛梓遇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殉情而死”。
电闪雷鸣,愈发激烈,积水旁引,中堤的危机解除,可连天厚和洛梓遇却消失在洪水激流之中。
泽水之流去向偏远,地域辽阔空旷,即便是地图上,都不曾显示有位于泽水之间,一处名作屿心村的偏僻村庄,连月暴雨未能将村庄淹没,但也没给村民机会迁走,却遭遇了引水所致的突来横祸。
屿心村村民在江村长指挥下向村子高处迁动,大水冲散一些村民,村民便合力冒险相救。
“村长,捞上来这人不是我们村民!”两个村名扛着不省人事的连天厚。
“还活着,抬上去救救看!”江村长急道。
“爹爹,那还有个人被冲过来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突然双目放光指着远方,激动得连伞都飞走,洛梓遇紧紧抱着救命浮木,人已失识,却死命求生。
“惠然,你怎么跑来了,快回去找你娘和姐姐!”
江村长拽过小姑娘推上去,刻不容缓地,又带上几个健壮勇敢的村民力所能及地将洛梓遇拉了回来。
“把她也送上去,再看看还有没有人!”
屿心村已经彻底变作一座四面临水的小岛屿,外围的房屋已然被来水冲毁,但村民一众安然无恙,还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洛梓遇和连天厚被送到村长家中,厨房里煮着热汤。村长的妻子江氏是一个面相善良,实在贤惠的妇人,她为洛梓遇擦拭湿法和泡冷的身体,房门外,一位亭亭玉立的碧玉少女抱着衣裳跑来,将一套自己的衣裳递给江氏。
“娘,这衣裳给她穿可以吗?”
“行!”江氏十分紧张,又嘱咐道,“采菱,你先去看看那边的公子情况如何,切记不可乱来,等你爹回来再说。”
“女儿知道。”江采菱抱着另一套男子的衣物跑了出去。
另一个房间,江采菱进入,却见妹妹江惠然坐在连天厚躺卧的床头,盯着他若有所思。
“惠然,你在这做什么?不是让你看着火吗?”江采菱颇有长姐风范。
“姐姐,这个哥哥长得好像有点英俊哦!”江惠然人小鬼大地说。
“胡说八道什么,当心我告诉娘去,小姑娘家家的。”
江采菱不禁微微脸红,不自觉瞥过连天厚的模样,虽然他被洪水泥沙沾染,黑发凌乱,但区区外物如何遮盖得了连天厚的堂堂仪表,过人之貌。
兄妹二人,江采菱温婉羞怯,江惠然古灵精怪。
“惠然,跟我去打盆水。”江采菱道。
“姐姐去不就好了!”江惠然懒怠不愿。
“你给我打伞。”江采菱拽起江惠然便去,“姐,哎呀烦死了!”
江采菱尽量小声,江惠然却是大吵大闹,二人姐妹端了热水来,江惠然一副埋怨表情放下雨伞,却见江采菱停步在房门外。
“姐……”
江惠然的声音随即停止,房中,连天厚已然醒来坐起,他漠然深邃的目光投向姐妹二人,睁开眼的连天厚显然比闭目的他有更大魅力。
一眼之间,一见钟情。
“姐你愣着干嘛?”江惠然沉着眼神问道。
江采菱抽离被连天厚禁锢的思绪,她迈步进去,却似腿酸一般,只将水盆放下。
“公子,您衣裳还是湿的,稍微擦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吧,也不知道,这衣服能不能合身。”
江采菱侧身说话,却见连天厚从床上下来,他一站,想必她父亲的衣物是无法合他八尺身躯。
“这里是何处?”连天厚开口,目光直对江采菱。
“这里是……”
“我们这儿是屿心村,我叫江惠然,这是我不成器的姐姐江采菱,这位公子哥哥你叫什么?从何而来?为什么被水冲下来了啊?”江惠然十分热情地向连天厚介绍并发问。
“惠然!”江采菱略微害羞。
“本……”连天厚出于谨慎而想,“我叫,黄天。”
“那我可以叫你阿天哥哥吗?”江惠然唤得自然熟络。
“孩儿他娘,采菱,惠然,我回来了!”
泽水的水位大涨,但趋势已然缓,江村长迟迟才回到家中。
“爹回来了!”
江村长入屋便往连天厚所在的房间而来,江采菱自是十分收敛,江惠然便不一样,面对连天厚毫不生分。
“惠然。”江村长严父架势唤道江惠然,面向连天厚便十分和气,“公子没事醒来便好,你是否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啊?”
“我没事。”连天厚回道。
“你们两个出去,准备做饭去。”江村长吩咐女儿。
江惠然一脸不情愿地跟江采菱出去,只剩连天厚和江村长二人相谈,连天厚才知屿心村是泽水水域的村庄,可他当时却未在地图上发现,才选定了引水路线,竟不知差点将一整个村子都淹没。
“村民可有出事,现在水势如何?”连天厚自然而然地关注起来。
“多谢黄公子关心,村民都已安全避难,水势也缓解了。”
“如此便好。”连天厚稍稍宽慰,却又略显急色,问道,“村子被暴雨洪水围困,岂不是无法离开了?”
“是啊,若是老天爷再不让这雨停下,恐怕我们这一整个村子迟早都要淹没了。”江村长深深叹道,也十分有感连天厚对此事的关照。
连天厚不禁陷入深思,他疏于防范在坝台被人隐藏的乱手推下,洛梓遇却还在等着他,自己无法回去,她一个人,如何不叫他担忧。
“爹,那个姐姐也醒了!”江惠然的声音喊道。
“何人?”连天厚蓦地反应。
“和黄公子一样,还有一位姑娘也被突发的大水冲到了村子。”
“村长可否带我去看看?”连天厚下意识陷入慌张,甚至在村长回应之前便起身,“自然,没问题。”
连天厚虽跟在江村长身后,视线却直入房间,洛梓遇满含热泪地被江氏抓着手,连天厚那一刹的心思不知何解,江村长所说的女子竟是洛梓遇,他究竟该欢喜洛梓遇来到他身边还是疑虑她为何落水?
“夫君君!”洛梓遇抹去蒙蔽双眼的泪水,径直冲向连天厚便投入他的怀抱,“夫君君,真的是你!”
“夫君君?”江惠然闲坐一旁半知不解又惊诧,江村长夫妇也十分惊讶。
江村长对江氏使了一个颜色,她便赶紧拉起江惠然离开房间,虽然事发突然,还是给洛梓遇和连天厚留出了二人空间。
“夫君君,我还以为你会死掉!”洛梓遇尽情口不择言,热泪更是涌眶而出。
“我这不是没事嘛。”连天厚终于能将洛梓遇抱紧,可是,“你为何也落水了?”
“因为,他们说夫君君被水冲走了,我,我就……”洛梓遇竟一时无法说出自己英勇跳水。
“莫非你是自己跳下来的?”连天厚将洛梓遇扶开。
“我担心夫君君……”洛梓遇不自觉低下头去。
“你当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连天厚的语气,洛梓遇分辨不准, 他蓦地抬眼与连天厚对视,他眼里的复杂思绪尽都流露。
连天厚松开洛梓遇转身,多少的情绪在身体里躁动,洛梓遇竟能为他连性命都不顾,而自己身为夫君,从未将她保护周全。
连天厚根本不希望洛梓遇为自己涉险,亦对洛梓遇无所畏惧的任性有气,她难道真的不畏惧死亡,若是她出了半分意外,自己又该如何?
“夫君君,你怎么了嘛?”
“你若认本王为夫君,为何不听本王的吩咐?为何任性妄为?你难道就真的不害怕死亡吗?”连天厚转身一番厉言指责,听得洛梓遇心头一怔,她明明,只是害怕失去连天厚而已。
“你可知道,本王宁愿自己丧命,也不希望你受一丁点伤害,本王只恨,不能做你的盔甲,不能只为守护你而存在。”
连天厚心声不语,他的恼怒,从始至终都只因自己的失责,而非洛梓遇的一丝一毫。
“夫君君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洛梓遇完全不能反驳连天厚,他感受那一刻失去连天厚的撕心裂肺,已知珍惜所爱之人的重要性。
连天厚却不然,他归咎一切错于自己,洛梓遇并非太傻,而是太在乎自己,才会一步一步至此,若她对自己的感情会伤害到她自己,那他情愿洛梓遇没心没肺,简单如初。
“本王为何要生气,你若是轻视自己的性命,与我何干?”连天厚故作冷漠,却难以正视洛梓遇。
屋外,江惠然本欲偷听却遭遇父母驱赶,她便失望地跑去厨房和江采菱传递惊天大秘密。
“姐,你知道吗?阿天哥哥和那个姐姐好像是夫妻!”江惠然说得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