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就那么冷眼看着卢清平足足磕了二十多个响头,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罢了!看在你我都是残缺之人的份上,咱家就给你指条活路!”
卢清平闻言连忙仰起脸,露出额头上的青肿,泪眼婆娑地问道:“李公公何有活路?只要能留奴婢一条狗命,奴婢愿意将所以身家献给陛下!”
“呵呵!”李进忠一笑道:“陛下乃是财神爷下凡,随随便便几百万两银子就到手了,岂会看上你那点儿银子?不过陛下打算办义学,你就把银子都舍出来,把这件事办好了,想来陛下看你还有改过之心,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卢清平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一阵剧痛,太监作为残缺之人,也就只有银子和权利能给他们一丝安慰了,卢清平身在南京,跟权利是沾不上边了,也就是弄了几十万两银子,让他没夜里能安心睡觉!
可谁知这银子此时却成了架在他脖颈上的钢刀,不舍就会人头落地,舍了却也是心痛万分,不过跟小命相比,银子舍了就舍了吧!
“唉!”卢清平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给李进忠恭恭敬敬的叩头道:“奴婢多谢李公公指点,必定尽心竭力办好这件事,只求李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哈哈哈哈!”李进忠大笑道:“这件事你求不到咱家,陛下想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自然就会知道,你只要安心做事就行了,也不用担心日后没了着落,陛下对咱们这些奴婢还是很宽厚的,如果你把义学的事情办好了,陛下的赏赐也不会少!”
卢清平苦着脸道:“奴婢只求平安不要赏赐!”
李进忠却摇摇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这些残缺之人,生死只在陛下一句话,陛下给的无论刀斧还是金银,咱们都要感恩戴德地收着,可不是你想不想要的事情!”
卢清平又是一愣,连忙拜服地道:“李公公说的极是,奴婢受教了!”
教训了卢清平,李进忠也不再说话,一路往魏国公府而去!
到了魏国公府,自然有小太监去通报,魏国公府上下听闻有圣旨到,立即忙活了起来。
徐弘基的大儿子徐文爵亲自把李进忠迎入府中,徐弘基则带着全家老小,在国公府正堂摆好香案,准备接旨!
李进忠怀抱圣旨,昂然走在魏国公府中,眼神虽然没有四处乱飘,但也将这魏国公府看了个大概!
魏国公府乃是当年老朱占据应天,称吴王时给自己建造的府邸,后来老朱当了皇帝,就把这座府邸赐给了徐达!
徐达当然不敢安然受了,便在原本吴王府对面,修建了魏国公府,而原本的吴王府则作为御赐园林存在,经过徐家十代人的修缮、扩建,魏国公府已经成了一片占地广大,极具江南风情的园林建筑了!
看惯了北方粗犷大气的建筑风光,再面对南方这种娟秀灵动景致,就算是李进忠这种心思阴狠,一心想要争权夺利的人,也不禁有了种隐归田园,盘桓林园的念想!
不过这种消极的念头,很快就被李进忠给扫出来脑海,他依然木着一张脸,怀抱圣旨迈着方步,一步三摇地向前走,徐文爵和卢清平则一左一右地跟在后面!
等到了正堂,徐文爵告了个罪,然后小跑到了徐弘基身后等着接旨,徐弘基则不动声色地等着李进忠宣旨!
李进忠于徐弘基面前一站,利落地展开圣旨,高声道:“魏国公徐弘基接旨!”
徐弘基忙道:“臣徐弘基接旨!”
说着徐弘基就要跪下!
李进忠阻止道:“魏国公,陛下早有旨意,文武百官见驾可不跪,国公爷接旨只要恭听即可!”
对于朱由校的这个旨意徐弘基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南京距离北京天高地远,徐弘基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几面,所以一时间竟然忘了!
被李进忠提醒了一下,徐弘基自然不敢再跪,只能抱拳躬身又说了一句:“臣徐弘基接旨!”
李进忠这才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徐弘基公忠体国,实勘大用,特封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书,总理南直隶军屯清查空额、侵占军田事,钦此!”
听了这份简短的圣旨,徐弘基当真是惊而又喜,喜而复惊!
这头一惊是徐弘基知道这份圣旨,必定跟他的奏折有着莫大的关系,可他却想到如果没按卢清平的话做,那今天接到的圣旨又会是什么样子?
喜的是北京的英国公张维贤就任兵部尚书,着实让徐弘基眼馋了一阵,今日得偿所愿,徐弘基焉能不喜?
这二一惊则是徐弘基知道,南直隶的军屯早就腐朽不堪了,吃空额、占军田,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就连他徐家也没少干这些事情,现在让他总理清查这两件事,那可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是徐弘基下死手把事情办成了,那徐家在南京勋贵圈子里也就臭大街了。可若是办不成,自己又怕在小皇帝眼中跌了份量,豁出去全家资财换来的南京兵部尚书,怕是也要不保啊!
就在徐弘基发愣的时候,李进忠笑吟吟地说道:“国公爷,还不快快接旨!”
徐弘基这才反应过来,匆忙道:“臣徐弘基谢主隆恩!”
将圣旨交给徐文爵供在香案之上,徐弘基这才对着李进忠一抱拳道:“李公公远道而来,徐某略备薄酒给李公公接风,还请李公公不要推辞!”
李进忠笑着回礼道:“咱家一路风尘,正愁没处讨些酒水,今日国公爷请客,咱家可就不客气了!”
徐弘基笑道:“李公公倒是个豪爽人儿,先请李公公沐浴更衣,酒宴稍后便好!”
李进忠抱拳道:“那咱家就厚颜叨扰了!”
卢清平连忙凑过来笑道:“奴婢伺候李公公沐浴!”
李进忠点了点头,便和卢清平一起在国公府下人的引领下,向着客房走去!
等这两个太监走了,徐弘基看着香案上的圣旨,忍不住叹了口气!
徐文爵不解地问道:“父亲如此喜事,为何叹气?”
徐弘基颇为无奈地道:“为父把徐家的资财都拿出去了,换来的虽然是一家平安和一个南京兵部尚书,可陛下也将一块烫手的山芋丢了过来,怕是咱家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