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鼐听了刘一燝的训斥,不禁目瞪口呆地道:“刘阁老,咱们大明接待外蕃使节历来都是如此,怎么到了当今圣上这里,这就成了罪过了?这下官是万万不敢苟同的!”
公鼐的话说完,其他的礼部官员也露出备受委屈的神色,显然他们也是认同公鼐的话的!
刘一燝看了看这帮顽固不化的人,忍不住冷笑道:“你们这些人都这时候了,还是抱着以前那些想法混日子,难道你们就不能好好体会一下圣意?”
公鼐脸色一板,梗着脖子道:“那等阿谀逢迎之事,岂是我辈中人所为?”
此话一出公鼐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种说法无疑有影射刘一燝有逢迎媚上之嫌!
不过刘一燝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说道:“若是当今圣上是那等昏庸无道之君,你这么说倒也能显出几分气节来,不过当今圣上自登基以来,雄才大略展露无遗,你竟然还这么说,就有些不厚道了!”
公鼐连忙施礼赔罪道:“下官失言了,请刘阁老恕罪!”
刘一燝摆了摆手道:“无所谓了,不过这次接待蒙古使节的事情,陛下已经应承,礼部可以协助军机处,只是若是礼部再不知进退,怕是诸位都要被圣上厌弃,到时候怕是连诸位仕途也就到头了!”
公鼐终究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还是“官阁世家”出身,从他祖父那辈儿起就是朝廷高官,因此对于刘一燝这近乎耸人听闻的话还是非常抵触的,他忍不住道:“刘阁老这话就不对了,我礼部一杆官员,向来是兢兢业业,这不知进退四个字实在不敢领受!”
刘一燝闻言不禁又要动怒,公鼐却接着施礼道:“不过下官虽然已经老迈,但对于当今圣上还是钦佩的,所以下官想见识一下圣上的所谓进退到底是什么,这次协同军机处接待林丹汗使节的事情下官愿一力承担,还请刘阁老成全!”
刘一燝见这老家伙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也实在没法说他什么,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大人了,另外陛下交代过,这次礼部协助军机处接待林丹汗的使节,最好是派些年纪轻、头脑灵活的人!”
公鼐微微一笑道:“圣上如此做想必是要调教一下我礼部官员,下官必定不会让圣上失望的!”
其实在公鼐这种老学究一样的官员眼里,朱由校这个皇帝虽然在武功上颇有建树,但在学问一道上绝对是个不学无术,行事乖张的昏君,哪怕他能在短时间内让大明对外战争的态势得到扭转,可也依然改变不了这帮人的看法!
只不过朱由校现在声势太大,不但军方、勋贵、孔家、各地豪商已经彻底被他收服,就连读书人之中也有很多人在为他歌功颂德,尤其是朱由校在广德楼题的那首不伦不类的《男儿行》,更是被很多本就被四书五经束缚的浑身难受的年轻人读书人视为传世神作!
现如今的京城里,已经很少看到读书人身穿儒衫手持折扇的模样了,相反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开始习练弓马身挎宝剑,而朱由校为了促进读书人习武之风,更是在近卫军的少年营里开设了免费的补习班,可以让那些读书人学习武艺,熟悉军旅生活!
尤其是在那个少年营的学习班里,不但可以学习弓马武艺,还能学些火枪、火炮的操作,最重要的是那里免费提供食宿,这更让很多身家并不宽裕的读书人对此趋之若鹜了!
所以公鼐这次不惜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屈尊降贵去给军机处那三个人打下手,就是要趁机敲打一下朱由校这个不着调的小皇帝。
不得不说公鼐是继刘一燝之后又一个敢跟朱由校死磕的文官了!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公鼐比刘一燝更有胆气,因为刘一燝怼朱由校那是因为不了解他的本事,可公鼐这次要对阵朱由校,却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气概了!
刘一燝自然不知道公鼐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他交代完之后,就离开了礼部,选择人手的事情也就交给了公鼐,对于协助军机处的人手,公鼐倒是没跟朱由校对着干,那些皓首穷经的老学究一个没要,选的都是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官员,甚至朱由校那位准丈人宁锡明也在其中!
翌日!
早朝过后,公鼐带着十几个选出来的礼部官员到宫门外求见,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乾清宫!
此时乾清宫里只有朱由校、孙承宗、孙传庭、洪承畴四个人,得知公鼐带人来了,朱由校直接就让他们进来了!
见礼之后,公鼐中气十足地说道:“陛下,老臣奉命带领一干礼部官员协助军机处三位大人,不知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朱由校对公鼐并不熟悉,只是听说这位是世家出身,学问自然是没得说,只是为人难免有些古板,所以只是随意地说道:“公爱卿和诸位先稍坐片刻,听孙爱卿分析一下林丹汗派使节来大明的目的!”
本来朱由校就是随口一说,可谁知公鼐却冷哼一声道:“林丹汗之所以派使节来,不过就是蛮夷仰慕我华夏文化,畏惧我大明天威,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朱由校一听这话,立即就明白了,这位看来是找茬来了,一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文官来找他麻烦,朱由校不禁一时心痒,笑着说道:“公爱卿是这么认为的?却不知公爱卿觉得应该怎么对待林丹汗的使节呢?”
虽然朱由校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但公鼐却是老奸巨猾,他自然知道这个小皇帝可不好对付,所以小心地说道:“启奏陛下,依老臣之见,对待林丹汗的使节,无非是两种方式,若是其真心想与我大明交好,便应以礼待之,若是其别有用心,那我大明自然也不能任其胡来!”
朱由校点着头笑道:“那请问公爱卿,又该怎么知道林丹汗是真心与我大明交好,还是虚情假意、别有用心呢?”
公鼐很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听其言观其行,若是林丹汗的使节言语有礼,举止恭敬,那必定是要与我大明交好,可若是其言语不敬,行事乖张,就必定是别有用心!”
虽然朱由校这么问公鼐只是一时玩儿心大起,而且也不抱公鼐会给出什么建设性答案的期望,可听了公鼐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揉着额角道:“原来我大明礼部就是这么跟外藩打交道的,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这样吧!公爱卿和诸位还是先坐下听听孙爱卿是怎么说的,然后咱们再一起议一议具体该怎么办!”
公鼐见朱由校听了自己的话竟然是这番模样,他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而且他虽然古板,但怎么说都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了,自然看出朱由校对他的话及其失望,所以公鼐也没跟朱由校硬顶,只是应了一声,便带人坐到一边!
不过公鼐可不是屈服了,而是在心中盘算:“老夫就看看你们有什么可说的,到时候只要有不对之处,老夫必定让你们知道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