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摆脱了这难缠的高纬，澜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将他泡温泉的事情吩咐给了九月，便快步向高长恭的别院走去。

屋内，高长恭正满腹心事的坐在炉火旁烧水沏茶，澜叶拿起茶盘上他刚倒上的一杯茶，一口气喝下道：“四哥，你听我跟你解释……”

高长恭不理会她，自顾的别过头继续沏茶，把玩着茶具。

“四哥，我知道你会生气，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能怎么办？若不是当初高纬只派了五万人马让你逼退周国的进攻，须达又怎么会死？若我不用缓兵之计，答应做他的皇后，他又怎会放心的将兵符交给我？”

什么？做他的皇后？高长恭听此一说，身体一僵，沏茶的水不小心烫伤了他的手。

“四哥……”澜叶手脚慌乱，急忙起身去找烫伤药。

高长恭却一把拽住了她，怒气质问道：“你真的决定去做他的皇后了吗？你宁可做他的皇后也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澜叶哭笑不得，大叫：“怎么可能？我当初那么说不就是为了让他派兵吗？”

高长恭一把将澜叶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道：“你是我的，我绝不会让别人把你夺走，就算是高纬也不行。”

澜叶有些羞怯的红了脸，心砰砰地乱跳着。

“小叶，嫁给我！”

“啊？”澜叶失神，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高长恭这个时候向她求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四哥，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高纬不会放过我的。”

“那我们就私奔，离开齐国，去周国、陈国都可以。”

“四哥，你确定你没发烧吗？你真的可以舍下那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与我远走高飞？”澜叶抬起头，眼睛紧盯着他。

高长恭点头，“崤山一战，我军虽然有小范围的牺牲，但还是大胜周军。当初我就跟高纬提过，打完这一仗，就退出朝堂。”

“他同意了？”

“他没有表态。”

“高纬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即使你想退隐，你觉得他会给你这个机会吗？就算他会给你机会，朝堂上那些嫉妒四哥的人，又怎会放过你？尤其是胡太后、和士开。”

高长恭思索了一瞬，一声叹息道：“小叶，你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好不好？如今我们要想顺利脱身，必须依附高纬，所以这个时候不能得罪他，否则我们会死的很难看。”

“四哥不怕死。”

“我知道四哥是铮铮铁骨，重大情、讲大义。这样的你更不会丢下跟随你的兄弟了，还有孤云、含阳他们，若我们不顾一切的抛下所有远走高飞，你觉得高纬会放过他们吗？”

澜叶一想到她的两次离家出走给王府带来的巨大灾难，就心有余悸。如今，随着她的亲身经历，看着身边的人离去，她不得不学会控制，不得不学会忍耐，杜绝冲动。

炉中的炭火在熊熊燃烧，澜叶坐在这个温暖的男子跟前，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望着他认真地给她沏茶倒茶，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每一个细节，想到他的每一个明净温暖的笑容，澜叶心中便会激起一丝涟漪。这一刻，她明白，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不管她前方的路有多么的惊险，不管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她知道，总有个人在身后静静守着她，等着她。

可是一想到他短暂的生命，她的心再次跌入万丈深渊。

“四哥，若你没有那么多牵挂该多好。”澜叶心有感慨，蹙眉长叹道。

高长恭将一杯刚冲好的茶递给她，笑道：“不管我有多少牵挂，你都是我的最大的牵挂。小叶，你别担心，有四哥在，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澜叶有泪水在眼眶中闪烁，忙别过了头，迅速将快要流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王爷、郡主，不好了，不好了……”九月神色慌张，从屋外跑进来。

澜叶和高长恭相视一望，心中一紧，异口同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九月颔首回道：“皇上泡完温泉后说要去长公主的灵堂，九月不敢阻拦，只好来禀奏王爷和郡主。”

高长恭心一悬，脸色阴沉，拿起榻上的斗篷帮澜叶披上，“我们快赶去姑母的灵堂。”

澜叶心中疑惑，不就是灵堂吗？长公主也是高纬的姑母，来拜祭一下也是应当，为什么高长恭和九月看起来却是如此紧张呢？

她心中带着困惑跟高长恭踏雪快步来到灵堂，自她穿越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踏进灵堂。

沉重的装饰和布置压得她喘不来气，放眼望去，灵堂之上摆放着长公主和她夫君澜庭的灵位。高纬跪于蒲团之上，正在行跪拜之礼。

礼毕，高纬起身，高长恭走上前躬身行礼道：“皇上怎么想起要来看姑母？”

高纬回道：“东平长公主是堂兄你的姑母，也是朕的姑母，母后听闻朕要来红溪山庄后，特意叮嘱朕一定要来拜祭姑母。姑母是我齐国的巾帼英雄，又是叶姐姐的母亲，即使母后不吩咐，朕也是要来拜祭的。”

澜叶肃然，颔首道：“多谢皇上的惦记。”

高纬走到澜叶身边道：“朕一直觉得高家对不住姑母和你，想当年姑母为了成就高家的帝王霸业，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甚至夫君。自己却无欲无求，不要朝廷的任何功名和赏赐，甘愿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孤独终老。父皇在世的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姑母的灵位迁入宗庙，他的心愿没来得及实现就驾崩了。朕登基后一直忙于突厥和周国的战争，这件事一直搁浅着，如今也该是时候跟你和堂兄商量一下迁灵的事情了。”

高长恭顿然觉得自己的指尖渐渐变冷，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澜叶一脸茫然看向高长恭，第一次听说迁灵的事情，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据她之前看史料所知，皇家对祭祀、宗庙、迁灵都特别的重视。至于长公主的灵位为什么一直摆在红溪谷，她推测一定是长公主不愿死后灵位进宗庙，所以高长恭才对此事如此紧张。

正当澜叶不知如何回答时，高长恭躬身回道：“皇上，姑母生前在红溪谷最后的日子过得很开心，臣想姑母一定是很喜欢这里的，至于迁灵一事，事关重大，不如……”

“堂兄，”高纬打断他，“朕知道这座红溪山庄是你的心血，姑母将你从小收养在她身边，你对姑母的感情深厚，这些朕都知道。可毕竟姑母是咱们高家人，哪有高家人死后不进宗庙的道理？若你还能念在姑母对你的养育之情、培育之恩上，就该支持朕的决议。难道你希望姑母的灵魂一直在外漂泊？叶姐姐，你说呢？”

澜叶看向高长恭，她该怎么回答，高纬说的也没错，以长公主的丰功伟业，进皇室宗庙是没问题的。可如果高纬拿这件事牵制高长恭和自己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寒，绕过高纬，庄重地跪在了东平长公主的灵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