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黑面大汉的讲话,为了证明他所讲属实,在孤云的押送下,澜叶跟随他们来到了距离山寨不远处的一个村子。
当澜叶看到一群衣衫褴褛、污头垢面的老人和小孩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时,眼中满是惊诧和不可置信,心中立即被一层冰霜蒙上。
她的脸上有难言的忧伤,怔怔望着这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
黑面大汉叹了口气道:“常年的战火让她们变成了孤儿寡母,她们的孩子、丈夫都死在了战场上,你看看她们的样子,手无寸铁,一身是病,连乞讨的能力都没有。她们的家人为大齐流血牺牲,可大齐给了她们什么?我也曾经跟随朝廷打过仗,可这无休止的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除了越来越多的尸骨,战争带给百姓的,只有是颠沛流离、民不聊生。即便战争胜利了,那也只是满足了少数人对权利的渴望。”
澜叶听得出他心中的愤愤不平,任谁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会悲愤不已。
黑面大汉说的没错,那些所谓的最高统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利,变本加厉的从百姓身上榨取他们的价值,这连年不断的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不断流血争抢的生存土地,却要用流尽千百万人的鲜血和尸骨来覆盖涂抹。
如今的齐主她根本就无法指望,而另外一个人呢?能否快一点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呢?
有股浓烈的悲伤在澜叶的心中蔓延开来,她又想起了宇文邕,那个另她又爱又恨的冷酷帝王。
好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敛起心绪,对孤云吩咐道:“将他们都放了吧,把我们的财物也分给他们。”
“郡主……”孤云似乎在担心什么。
澜叶继续说道:“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我想若是四哥碰到这种事,也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援助之手的。”
黑面大汉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这名女子。
澜叶凝望着他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胆识,也很能体会你无可奈何的心情。可毕竟做响马不是长久之计,若因此而断送了性命,又有谁能照顾这些妇孺老人呢?”
说完,澜叶提步离开去看彭夫人,丢下黑面大汉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久,好久。
当澜叶进入囚室看到彭夫人衣衫不整的样子时,惊诧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彭夫人颤抖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如纸,似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澜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忙走到她跟前蹲下,关心地问:“彭夫人,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可以回京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去扶彭夫人。
“啊——”
澜叶还没碰到她的身体,只听她一声大叫,从地上跳了起来,迅速往对面的角落躲去。
“不要……不要碰我……不要……求你不要……”
她一面颤抖着嘴唇乞求着,一面泪如雨下。
“彭夫人,我是上阳郡主啊,你不认得我了?”澜叶讶然问道。
“不要……求你们,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千万不要碰我……求你们不要碰我的身体……”彭夫人哀声乞求着跪在了地上,完全失去理智地砰砰磕头。
澜叶心中一紧,再次打量她的身体,衣裙被扯得乱七八糟,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淤血的痕迹,糟了,莫非……莫非彭夫人被人玷污了?
她忙叫来了九月,跟她一起合力将彭夫人从囚室里搀扶了出来。
好半晌,彭夫人的情绪才算稳定。澜叶命孤云调查了情况,果不其然,如她猜测,彭夫人竟然被人****了,至于罪魁祸首是谁,黑面大汉十分肯定的说不是他们所为。
一个晴天霹雳,让澜叶震惊不已,根本无法接受。
客栈内,含阳、孤云沉着脸站在澜叶的两侧。
“郡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孤云问道。
澜叶从几案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望着缓缓腾起的水汽道:“还能怎么办,封锁消息呗,若是彭夫人被玷污一事让宫里的人知道了,彭夫人还有活路吗?”
“那这件事还要追查下去吗?”含阳插嘴问。
澜叶摇摇头,“黑面大汉说不是他所为,我信。此事若再追查下去,只会对彭夫人不利。何况她泪眼梨花乞求我,万不可声张,为了顾全大局,我也只好答应。”
澜叶意味深长的看了含阳一眼,欲言又止。若不是他疑心太重,非得第二天再来救彭夫人,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可含阳也是在为她的安全考虑,所以,她对他,根本就怨怪不起来。
“彭夫人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我们即刻就上路吧。”澜叶道。
“郡主……”含阳有话要说。
澜叶与他相视一望,从他的眼睛里她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开口道:“放心吧,即使出了这个小意外,我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含阳会心的点了点头。
彭夫人本来非要杀了那一众抢劫她的响马,被澜叶好言相劝阻止了。
“彭夫人,他们都是一群无辜的受害者,因为常年的战火而走投无路,我们身为齐国的皇族,对他们理应仁慈一些,若是斩尽杀绝,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了,追究责任的话,你被·······就会弄的满城皆知,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了。”
“可这对我公平吗?让那些伤害我的人就此逍遥法外吗?”
“此事不是响马所为,温饱思****,你仔细想想,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会有心思去做其他的事吗?”
“为何我的命如此苦?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彭夫人,你没有错,要怪就怪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吧!”
澜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彭夫人再有不甘心,她也不想将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无奈之下,只好忍痛作罢。
一路上,彭夫人郁郁寡欢,少言寡语,不吃不喝。
澜叶十分担心她这个样子还没坚持到邺城就挂掉了,可不管澜叶如何相劝,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摇头。
“郡主,前面是阳平郡,过了阳平郡的漳河,我们就离邺城不远了。”孤云突然说道。
彭夫人猛地身体一惊,眼中带着紧张和恐惧掀起了车帘。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彭夫人神情恍惚,喃喃自语。
澜叶纳闷,疑惑地问她:“彭夫人,你说什么?什么时间不多了?”
彭夫人回过神来,缓缓说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阳平客栈,去红溪谷的路上我们曾在这里留宿过,今晚上我们也在这里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澜叶掀起车帘看到此时的太阳正高高挂于正南方,才赶了半天路,怎么又累了?
无奈,谁让她现在情绪不稳,需要安抚呢,澜叶下令命一行车马停在了阳平客栈门前。
含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澜叶低声提醒道:“若加快行进的速度,本来我们今日就能到邺城的,如今彭夫人还没赶几里路,就吵着要休息,我觉得有古怪,你万事小心。”
“我明白,我会多加注意的,放心。”澜叶回道。
“那我先去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我让孤云过来保护你。”
澜叶点点头,“含阳,你太辛苦了,为了保护我都几日没合眼了,待会儿勘察完环境,就去休息一下吧。”
含阳一脸正色,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澜叶也自知白说,这一路上,她可没少费口舌,不料这两个家伙固执的要死,对她简直是寸步不离。
好半晌,也不见孤云过来,澜叶推开门朝彭夫人房内走去。眼看着就要到邺城了,她心里的那个坎可如何解开,她还如何见皇上呢?
然而,当澜叶推开彭夫人的房门时,屋内空无一人。
她探着身子望了好久,发现桌上有封信笺,急忙跑过去,拿起桌上的信,看完后心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