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微别苑,正是暮色十分,扶桑林笼罩在一片玫瑰色中,令人如痴如醉。
九月看见澜叶,惊喜不已,迫不及待地说道:“郡主,你可算回来了,陛下已经派天狼卫来过多次。”
“哦?他可有书信给我?”
九月摇头,“天狼卫说书信不安全,只有口信。”
“快告诉我,有什么消息捎给我?”
九月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洁白的方帕交到澜叶的手中,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澜叶好奇地将方帕打开,竟然是几片不同颜色和形状的叶子,上面还雕刻着图案。
她随手拿起一片绿色的梧桐叶,上面雕刻的图案竟然是他们初相遇时的画面,她背着身负重伤的他往半山腰的木屋吃力地走着。她又随手拿起其它的,有澜叶为他摘木槿花做饭的画面,也有大火中奋不顾身救她的画面······
他竟然将他们的故事雕刻在了叶子上,除了佩服他巧夺天工的雕刻手艺外,带给她更多的应该是感动。
一向冷傲睿智的他,没想到也有这么心细的一面,他与她的相遇相知相爱,他竟然全部铭记于心。澜叶幸福地怀抱着这些叶子感慨万千,心中温暖极了。
“天狼卫还说陛下一切都好,让你放心,等你收到足够多的叶子时,他就会回来了。”
澜叶点点头。
九月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高长恭,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兰陵王一直站在郡主身侧,她又惊又惧,忙躬身行礼:“九月参见王爷。”
高长恭示意她不必多礼。
他静静望着澜叶一脸幸福的样子,心中百转千回。
澜叶回过神道:“四哥,赶了好几天的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九月,吩咐厨房做些四哥爱吃的饭菜。”
九月领命告退。
回到闺房,澜叶便脱掉鞋子软绵绵地趴在了榻上,疲惫地轻叹:“好累哦!”
高长恭沉默地为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澜叶从榻上坐起来,接过茶杯道:“谢谢四哥!”
“你们在一起了,对吗?”高长恭温和的目光望着澜叶问道。
澜叶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内疚,冲他点了点头。
“他对你好吗?”高长恭明明知道当初放手是这个结局,可还是想要亲口证实她过得好。
澜叶再次点点头,好半晌,她愧疚地说:“对不起,四哥。”
高长恭压抑着心中的悲伤,温柔地抬起手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只要你过得好,四哥就放心了。”
澜叶有些恍然地握着茶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这一生,亏欠他太多,恐怕这辈子是无法还清了。
“好了,赶了好几天的路,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四哥,这次来长安后,就别走了好吗?”澜叶突然放下茶杯,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穿越而来,很了解这段历史,也知道他时日不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高纬一杯毒酒赐死,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高长恭留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放开了她的手,说:“齐国始终是我的家,那里还有我的兄弟和子民需要照顾,好了,听话,休息一会儿,晚膳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澜叶眼中噙着泪水,凝望着他的背影,心痛地如千万只毒蚁在啃噬,她该怎么做才能救他一命,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逃过这一劫?
含阳虽然向她保证绝对能处理好高俨的事情,可她心中隐隐还是会不安,所以,在含阳没有给她结果之前,她一定要留下高长恭。从这一刻起,即使他不听她的劝,即使要冒着改变历史的风险,她也要竭尽所能的去保护他。
高长恭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在扶桑林中,此时夕阳已尽,夜幕降临。有轻柔的微风拂过脸颊,他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青石坐上去,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仰望着扶桑花随着日落的结束而渐渐飘落。
如此极致的美景近在眼前,他却无心去欣赏。
“四哥。”澜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回身问:“不是吵着说累了吗,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澜叶与高长恭并肩坐在青石上,望着这一地的落花轻叹道:“小叶想陪四哥一起看落花。”说完,她媚眼带笑,凝视着他。
高长恭一阵心酸,这样的日子恐怕以后再也没有了,他即将接受太后的赐婚,迎娶正妃,那些与澜叶在花前月下嬉笑打闹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良久,高长恭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小叶,四哥要娶妻了。”
澜叶心中一颤,望着前方簇簇而落的扶桑花,故作镇定地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四哥娶的女子是姓郑吧,她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她从历史记载上了解,高长恭这一生只有一名姓郑的正妃和一名姓王的妾室。而这位郑妃对高长恭甚是喜爱,在他死后便削发为尼了。
“四哥,婚后你要好好善待你的妻子。”澜叶说道。
高长恭嘴角忽然溢出一抹苦笑,善待?那可是胡太后安排在他身边的耳目,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罢了。善待?皇家的赐婚看似风光无限,可谁又能曾体会这其中的悲苦辛酸呢。
高长恭就与她这样静静地并肩坐在青石上,轻风卷起地上的落花在空中痴缠,也吹起她如墨般的长发。这样的画面总会扣人心弦,叫人不由得平添几缕神伤。他们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再到相知相惜,最后的命运却终究逃不过一个离别,好似这漫天飞舞的落花,几番挣扎却无奈的飘散在风中。恰如他的心情,暗结的心绪里藏着欲说还休的惆怅,落寞的身影里有着风华褪尽后的幽怨凄怆。
两个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九月传来“晚膳已备好”的声音,他们二人才相视一笑,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