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舞,纷纷落下,新翻的黄土被冰雪完全覆盖,暮色阴冷,浓云惨淡,坟头上寒风呼啸而过,墓碑矗立,白色缟素寒风中飘舞,夜色鬼魅,缟素如鬼爪,张牙舞爪,吞噬天地。
被活埋于深地的清澄,鼻子嘴巴里都是阴冷粘稠的土,混合着血水,额头上的鲜血顺着流下,堵塞了鼻孔和嘴巴,呼吸困难窒息。阴冷席卷了全身,努力睁开眼睛,可黑暗吞没了她整个人。双脚被反绑,连动一下都很艰难。
无法描述此时的感觉,发不出声音,无法呼吸,不能移动,黑暗,阴冷,死亡笼罩在心头。她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小诺怎么办?她以为只有自己努力改变,心性坚定便可改变自己的处境。
可她错了,她无权无势无依靠,说话无分量,行事没依靠,若她能度过这一关,定要为自己谋划,与人结交,附有依靠。人生在世,错综复杂,权势交叠,一人孤行,定若陨落,攀附依存,赖以存世。
眼角一滴泪滑落,滚烫温暖了整个冰冷的身子。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想将嘴中的泥土吐出去,可只要她稍有挣扎,上面无情冰冷的泥土重新拍打在她身上,她离死亡越发的近了。
无力感蔓延全身,心跳趋近微弱,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终究昏迷了过去。她极力想着自救,又期待着也许会有人来救她,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从地上传来的阴沉,呼啸嘶吼的阴风。
昏沉之际,她脑海里掠过那深刻的一幕,那夜的感觉如同现在,孤独阴冷,无力愤恨。那个似鬼非人的男人,面容精致,神色冷峻,浑身诡异的男人。他曾说过只要戴着手镯,心里默想着他,就会见到他。
‘手镯’那血玉手镯,她仿若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反绑的手腕还戴着那如血诡异,难以摘下的手镯。
她心里默想着那神秘的男人,虽不知道那男人叫什么名字,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他,救她。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心脏似都揪在一起了,可他依然没来,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一刻,清澄绝望了,认命一般。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阴风大作,浓重阴冷。埋在她上方的土好似处在狂风暴雪当中,‘轰隆’一声,身上的泥土飞扬,冲破天际,她视线越发清明,终于见到了光,哪怕是微弱的月光。
身上所有的泥土如龙卷风一般旋转飞扬,她躺在冰冷的泥坑里,睁大了眼睛看着发生在她面前恐怖诡异的一幕。
泥土如风暴,而众多森森白骨夹杂其中。大约有十几个的鬼魂托举着原本压在清澄身上的泥土,他们骷髅骨架咯咯作响,还发出诡异的声音。面色灰白泛着绿光,干枯的眼窝,牙齿还啪嗒作响,而有的还没有头颅,那样子实在太恐怖。
他们动作整齐统一,将清澄身上的泥土挖起来再扔到一旁,而清澄和他们几乎就是面对面的,非常接近。
那种恐怖的感觉,难以言喻,看着众多阴森的鬼把她从土坑里慢慢挖出来,那场景实在令人心悸,非常人所能想象。
而那久违的男人,身着黑色长袖衣袍,似要融于夜色中,但他身上强大冰冷的气场,却是暗夜里不容忽视的禁忌存在。他高大修长的身子,站在土坑旁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清澄,神情倨傲冷漠,但幽深的眸子里似是带着戏谑。
旁边那些鬼,看到他都胆战心悸,直直往后退。他冷漠命令道,“滚。”
那些鬼如大赦一般,纷纷落荒而逃,而清澄清楚的看到他们都跑进了周围的坟头里去了。和祖母埋在一起的葬群,那可都是沈家的先人祖辈,身份尊贵,府里上下都是恭敬祭拜。
可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些沈家祖辈,她时时跪拜祭奠的祖辈们,竟然屈尊身段把她从土坑里挖了出来。此时,清澄心绪真是百般复杂。
而这个号令指挥鬼魂的男人,在鬼界身份何其尊贵。
男人身形纵跃跳入土坑,臂弯有力,轻松将清澄整个人横抱在怀里,姿势亲密。
清澄依偎在他胸膛处,除了阴冷再无其他,而且他没有心跳声。抬眸看着他坚毅瘦削的下巴,轻抿着的微白双唇,心中有种诡异的感觉。她怎么会和一个鬼扯上关系,人世事情还没理清,又被牵扯到鬼界去了。
不可否认,在他身边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因为她两次生死茫茫,绝望,孤独害怕之际,都是他带给她光明,给予她希望。
“你来了。”清澄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有些悄然,因为她害怕惹怒这个男人,他是鬼还能操纵命令鬼,是多么可怕。
男人垂眸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俯身将她放下,把她身上反绑的绳子解开。
神情冷峻,一双幽深的眸子锐利,直直盯着清澄,却始终不言语,总是冷漠高傲极了。
“公子是鬼,为何两次救我?谢谢,公子。”清澄出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总不能两人一直站在坟头,无言以对吧。
“毋叫公子,难听。”男人语气阴冷,直接打断清澄的话。
清澄尴尬至极,“那叫什么?”清澄反问,竟换来男人无谓的一句。
“随你。”
“我叫沈清澄,你呢?”清澄觉得和眼前的男人说话,总得小心翼翼,心有不安,但掩饰极好。
男人眼神阴冷,瞥了她一眼,轻抿着薄唇,静默不语,未有回答。一双深邃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暗夜里锐利冷傲,好似他的名字不能被外人轻易知晓。
清澄等了许久,都不曾见他轻启薄唇回答,内心竟有种莫名失落感,于是缓缓说道。
“谢谢,我要回沈府了。”清澄待在他身边心有忌惮,且她心中挂念小诺的事情,势必要回沈府打探清楚,向沈父求情救小诺。
清澄转身便要离开,手腕却被他用力拉住,“可还有事?”
“你不能回沈府,暂且待在本尊身边。”男人带着命令的口吻,幽深的眸子专注看着清澄。眼眸平波无痕,神情冰冷,但他眸底噙着的担忧隐藏极好,清澄自然看不出。
“为什么不能?我还要回去救我弟弟,你无权管我。”清澄语气有些激烈,毫不畏惧的抬眸与其对视。她感激他救了她,但她也有自己的事做,她不喜欢他命令似的口吻。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如幽深古潭,好似漩涡,眼神越发迷离,陷入回忆当中。曾经她也是这般倔强的直视着他,清丽的眸子,坚定的眼神,恍若回到曾经。
看她倔强神情,轻皱着眉头,清澈纯粹的眸子闪烁着泪花,却又努力不让眼泪掉下,眼角一颗朱砂痣,妖冶如魅,过往重重。
他心思一沉,越发用力拉住她的手腕,触及到她。这一世定然要护她周全,顺她心意。
“你若回沈府,只会再被活埋,变成鬼魂野鬼。若重回沈府,需绝对理由,无人敢不迎。”他冷峻倨傲的眸子,握着清澄的手腕丝毫未放。惜字如金的他,这次倒是说了许多,语气也沉重几分。
“那我该怎么做?无论如何,我要救小诺。”清澄听了他的话,自然心中有衡量,他所说不假。沈家已经容不下她了,每个人都恨不得她去死。但她绝对不能放弃,定要风光重回沈家,报仇雪恨。
“小诺,你这一世的弟弟,拖累心伤于你,不可谓孽。”他似是自言自语,语气低沉,眉头轻皱。他手中握有沈清澄的生死簿,知晓沈清诺会拖累她,给她带来生死考验。
清澄不懂他所说莫名其妙的话,但语气却是坚定,“不论今生前世,他今生是我弟弟,这一辈子都是姐弟。”
他听罢,将清澄的手腕放开,指尖触及她的体温,心有不舍。眼眸敛下,思索片刻。只冷声说了一句,“随你。”
清澄坚决转身,奔跑在阴风中。他看着她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低声叹了一口气,随即消失在暗夜中。
清澄跑离了坟头,再转身,雪花纷飞中,早已无了他的身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这风雪深夜里,走在街头,冷得身子蜷缩,打着寒颤。
忽然有一抹白色身影闪过,回眸就看到一女子诡异冲着清澄笑,着实吓了清澄一跳,而这女子便是曾砍了祖母头颅的女鬼,叫做无情。
她身子腾空,无脚漂浮在清澄左右,面若死灰,但不挡容貌俏丽,生前定然也是美人。
“我们又见面了,沈姑娘。”无情非常热情同清澄交谈,好似多熟稔。
清澄觉得头疼,看来她真是灾星,阴气入体,总会撞鬼。“嗯,无情姑娘好。”清澄无所适从,这样算是跟鬼打了一个招呼吧。
“沈姑娘,沉稳镇静,记性也好,知道我的名字。以后叫我情儿吧。别说是人就算是鬼见了我都要躲着走。刚才在坟头见你看到那么多鬼魂,都安然自若,很是佩服。而且你竟然敢直视尊主眼睛,与尊主冷言相对,真是厉害。”无情一直说个不停,表达她对清澄的敬仰之情。
清澄真想扶额叹息,被一个女鬼崇拜这种感觉真是无言以对。见了鬼,她自然害怕,但她十几年来已学会隐藏情绪,而且人心决然比见鬼更可怕。
“你们尊主,在阴间是什么身份?”清澄好奇,想要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