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有何看法?但说无妨。”清澄微微一笑,自然愿闻其详。说到底她是纸上谈兵,自然是有所欠缺考虑。
沈从筠手指点在南沧国界,认真地说道,“佯攻从南沧正面突围,先不论苏世子是否会中计,我军主力若全部集中在一处,军营后方很有可能会被偷袭,两边都讨不着好。再有从北冥翻山渡河绕到凌邱军营腹地偷袭,路途凶险,怕是难以成功。”
清澄轻轻点头,认为沈从筠说得在理,但她也有自己的见解。
“首先从南沧佯攻,不一定是以主力进攻,至于如何伪装,相信兄长比我更为清楚。再有从北冥境内深入凌邱,翻山渡河会遇到毒物,我有信心可以做出药膏驱赶毒蛇之类。”
沈从筠沉思了一会,“此法可商榷,我现在去和太子说明,你先休息。”
清澄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军帐中,太子立于桌台前,眼神专注地盯着地图上的标记好的几处红点,分别是归宁镇,南沧,北冥,凌邱国大军驻扎之地。
秦肃站在一旁,瞳孔微缩,紧紧地盯着地图。
沈从筠眼神中透着自信,言语流畅地说道,“南沧有凌邱国重兵把守,我们佯装从此处进攻,声东击西,与凌邱国的军队周旋,争取时间另派死士从北冥深入凌邱军营后方偷袭,火烧粮草,给予凌邱一重击。”
秦业双手抱胸,一脸嘲弄,“你以为苏世子是吃素的吗?我们与他几次交手,讨到过几次好处?苏世子为人阴险狡诈,不按常理行事,谨慎多疑,一下子就会识破我们佯攻的把戏,到时他大怒,屠杀归宁镇所有人,你要负责吗?”
沈从筠眼神冷漠,与他针锋相对,“秦副将可不要太妄自菲薄,凌邱国有苏世子,我们大祁也有太子带领。”
祁严微微抬眸,眼神中充满了冷寒和不悦。
秦业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挽救道,“我的意思是要谨慎行事,沈副将可不要颠倒是非。”
祁严‘啪’地一声将手中毛笔拍在桌子上,墨汁溅到了地图上,染黑了归宁镇。
“两日之内,拿不下归宁镇,你们每个人都难辞其咎。”祁严散着威严的气息,口气冷冽,令在场的人莫不跪地求罚。
“末将无能,请太子恕罪。”沈从筠,秦业,秦肃三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微微颌首表示臣服。
“都起来,秦将军你有何看法?”祁严点名秦肃,是要询问他的意见。
秦肃不卑不亢地说道,“依末将对苏世子此人的了解,要想骗过他确实不易,从南沧进攻还需斟酌。再谈从北冥翻山渡河也有些不妥,若派去的人没有一人能活着到达凌邱国偷袭军营后方,那我们在前方战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还会折损众多精兵。”
祁严脸色有些不好,“那秦将军有何高见?”
秦肃指着归宁镇与南阳相隔的一条暗河,冷然说道,“末将认为可从正面进攻,以火攻。渡船横过暗河,派人向归宁镇中投掷火石,射火箭。火势猛烈之际,部队紧随其后,攻城门。”
祁严仔细考虑了秦肃的建议,向秦肃提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秦将军可知暗河发源何处?流向何方?”
秦肃一时之间摸不准太子的意图,但还是诚然答道,“发源于我大祁境内的洛河,自东北流向西南,流经凌邱国西侧。”
祁严微微点头,轻抿双唇,继续道,“暗河水流湍急,明日风向正南,而我军处于风向下方,秦将军如何保证投掷火石,以火攻一定能火烧归宁镇,还不是顺风火烧我军大旗?”
秦肃脸上挂不住了,赶紧跪地,“是属下监察不力,属下无能。”
沈从筠和秦业对视一眼,都叹此景不妙,太子甚少会反驳秦肃的话,今天一反常态,许是不满之前秦肃插手沈清澄一事,有损太子颜面。
祁严发怒,常人很难察觉出。他宣泄愤怒和不满,语气平稳如常态,从不会以提高声调或说些令人难堪的言语来显示,他总是那么冷静,疏离甚至显得很冷漠。
他甚少发怒显露,若是发起怒来,必叫人心里惴惴不安,更显得恐惧。
他唇角漾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微缩的黑色瞳眸如浩瀚的星辰,冷芒四射。
语气温和地说道,“起来吧。”唯有那眸底的冷冽挥散不去。
祁严走到秦肃身前,轻拍他的肩膀,看似自然地问道,“秦将军可知围魏救赵的典故?”
“末将自然知晓。”秦肃第一次对太子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他看似温润轻笑,眼神却令人忌惮。
祁严拿起砚台将地图四角压住,沉声说道,“都过来看地图。”
沈从筠和秦业领命,赶紧围到书桌前,看着太子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此役目的是拿下归宁镇,逼凌邱后退。派兵偷袭敌军后方,逼迫敌军撤出归宁镇。不仅要从南沧佯攻,还要从正面进攻归宁镇。两处进攻,苏世子再狡猾,怀疑有诈,也必须应战。只要拖住他,敌军后方必破。”
祁严的自信和威严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言语情绪表达,足以令人信服。他是谋略之才,领兵作战的能力自然不容置疑。
秦肃觉得太子此法甚好,“太子布局慎密,就由末将带兵从南沧进攻。”
祁严轻笑,“不,由本王带兵从南沧会敌。”
沈从筠接着说道,“太子此举是要迷惑苏世子吗?以为我军主力由太子带领?”
“的确如此,先从正面攻归宁镇,死攻,用上全部武力,毒箭,火药,死士,让苏世子以为我军要强攻归宁镇,再由本王带一千骑兵从南沧偷袭发起进攻。依苏世子的聪明和狂妄,自然很快就会识破我军计谋,他定会带兵与本王对战。在他自鸣得意之际,潜入凌邱境内,火烧敌军粮草,兵临城下,攻占敌军城池,迫使苏世子回城自救,半路设伏,刺杀他。”
祁严不光要夺回归宁镇,还要苏世子的命。
秦肃佩服太子谋略,表面复杂却有理有据,“太子此法甚妙,三处攻击点,必然能打苏世子个措手不及。”
“众将听令。”祁严双手负立,神情冷肃,眸里透着坚定与威严。
“末将听命。”
“秦将军带三万精兵强攻归宁镇,沈副将和秦副将带兵五千从北冥绕道进入凌邱国,一人设伏,另一人攻城,三个时辰后出发。”祁严的气势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温润如玉的外表所欺骗。
发号施令之后,秦业和秦肃都出去准备。沈从筠留下来有话和太子说。
“启禀太子,北冥国高山上毒虫遍布,清澄说她可配制药膏预防毒虫,时间紧迫,是否能命其他军医一起制作药膏?”
“你让她将药方写在纸上,交给军医。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劳心战事。”祁严提及到清澄,稍缓了语气。
“遵命。”沈从筠转身告退,在军帐外遇到了一名士兵,正是派去南阳城中,监视调查候御风的人,从他口中探得消息。
沈从筠迅速转身又入帐,向太子禀报。
“回禀太子,我军战士在半路将候御风截下来,现已带回军营,请太子处置。”
祁严抬眸,询问道,“他是要往哪里去?”
“直逼南阳边境,方向有可能是我军,也有可能是凌邱国境内。”沈从筠如实回答。
“除了抓到他,可有抓到接应他的人?”若有接应,很有可能是往凌邱国境内。
“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但他身负重伤,后方有人追杀他。”沈从筠对候御风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是太子密切监视之人。
祁严姿态优雅,手拿火折子,打开手炉盖,点上一缕幽香,尽显高雅。焚香可静心神,冥心境。
“他倒是聪明,是直奔我军大营而来,带他进来。”
候御风被人押了进来,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除去身上一片血污,后背一个箭窟窿,当属那额心的红色印记最夺人眼眸。
微微蹙起的眉头,血色一样的印记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吐着红信子,透着危险。
这便是祁严第一次见他,对他的印象。
本以为能在南阳城中立足,身为三大世家之首会是一稳重成熟之人,倒没想到会这般年轻,模样俊逸。
“请坐,喝茶吗?”祁严漫不经心地说道,并没有表示出对候御风的好奇。
候御风轻轻落座,背部靠在椅子上,稍许缓解了一些疼痛。
“能见到太子,是本候的荣幸。”他不行礼,却还说着这般恭维的话。
祁严对他这样无礼的行为,没有不悦,倒是问起他的名讳,“本王是称你为侯爷还是候御风呢?”
“叫侯爷好听。”他大言不惭却不张狂,好似他是真的觉得侯爷更好听,却不顾虑在太子面前敢自称‘侯爷’有多么地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