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迟寒轻哼了一声,继续沉默。
清澄正要说话,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清澄紧张地喊道,“阴迟寒,你怎么了?”她害怕他法力不足以支撑魂魄,害怕他真的消失于天地之间。
她低头着急地看向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比之前天,镯子上的黑气散了不少,这么说他现在没事,魂魄未散。
房门被推开,候御风眉眼轻挑,“美人,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清澄还在担心阴迟寒,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可候御风却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美人,随本候来。”候御风拉着清澄的手腕,出了屋子,他手腕上的力度恰好,不会太紧令清澄反感,进退适宜,但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将任何人都掌控在他的手心里。
他是百姓口中唯利是图,自私冷血的侯爷,也是温柔抚摸骏马,眉心含笑的候御风。
清澄一样看不透他,他有多面,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大径相庭。
和他认识短短两天的时间,始终猜不透他话里真正的意图。他似是随性,却有章 法,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际一颗孤星,孤傲的月亮隐在沙丘,暗斑隐曜,黑雾浓重萦绕四周。
随着一声马嘶,拨开了一片一缕黑雾。
候御风带她来的是马场,一处干净整齐铺放草垛的屋子里,肚子圆滚滚的骏马躺在草垛上,呜咽着。
“它要生产了?”清澄感觉很奇妙,凑近了观看。
候御风微勾双唇,眉心火焰般的印记似是在燃烧。“看来美人很喜欢。”
清澄只在医书上看到过此类场景,母马显得有些急躁,清澄想要上去安慰,不料马儿突然站起来了,在小屋子不停走动,俯下身子吃了一口草料。它尾部不停地耸动,肚子里的小家伙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候御风拉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在靠近。
突然看到马儿在地上艰难翻滚着,有小马驹的蹄子已经出来了。
“它会自己处理,静静看着就好。”
终于包裹着白色囊膜的小马驹出来了,它自己咬破了囊膜,睁开朦胧地双眼,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清澄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诞生,心里有些激动。
“它是纯种的大宛马,体形优良,奔速极快,它的汗水最为特别,是血色,又名汗血宝马,世上只有两匹。”候御风轻轻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小马驹。
清澄接着问道,“另一匹呢?在哪里?”
“在凌邱国,是一匹公马。”候御风唇角的笑意好似湖面上阵阵涟漪,意味深长。
“侯爷,为何强调公马呢?”清澄善于捕捉他话语里的重点,相信他刻意多说一句,定有玄机。
候御风轻轻笑出声音来,“所有军马都要阉割,本候将公马卖给凌邱国之前命人将它阉割了。这小马驹应该是最后一匹。”
清澄神情一怔,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侯爷,说得是。”
她将话题搪塞过去,对候御风越发看不清了。若说他贪图钱财,将宝马卖给凌邱国,可他还摆了凌邱国一道。可若说他真坚守原则,不与敌国通商,他还乐意行此事。
“美人觉得有趣吗?”他噙着笑意,专注地看着清澄。
“有趣,这马珍贵可要好好养着。”清澄虽然不怕候御风,但对他的话语下意识多了几分探究。
外面有人来报,药草已经备齐,正是清澄要的马齿觅和白花蛇舌草。
拉了一马车,上面还有晶莹的露珠,全是鲜采的。
候御风的动作这么迅速,看来他不光是与凌邱国做了交易,他在凌邱国还部署了眼线和可靠之人。
“侯爷动作真迅速。”
“那美人快去给梦儿治病。”候御风是真的爱惜自己的坐骑,为了一匹马或许都能通敌卖国,丝毫不觉得夸张。
清澄将马齿觅和白花蛇舌草捣碎,用盐水浸了一块布条,将捣碎的草药涂抹到马儿有疮的皮毛处,再用布条将其裹住。
“这几天侯爷最好不要带梦儿出去,它好动,容易弄掉草药。”清澄捡起一干草喂到梦儿嘴巴里,神色和悦。
候御风舒展眉头,眉头的印记如绽放的木槿花,小苞平微红,微尖的齿缝洋溢着舒心惬意。一个人的眉宇,最易表露内心情绪,只看他眉心的印记,却只觉得好看,再无暇顾及其他。
“只有你,可以接近梦儿,还为它治病。本侯非官府中人,只看眼前人,不会告发你。”候御风时隔一天终于跟清澄解释了昨夜的误会。
清澄微微点头,“我相信侯爷的品行。”
“你对本候额心的印记很感兴趣?”候御风抬手,食指轻轻拂过额心凸起来的一处痕迹,对于他来说那是与生俱来,唯一能与过往相连的印记。
午夜梦回,总是做着同一个梦,红衣女子执剑跳入火海中,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
清澄哑然失笑,“因为很好看,像花像火,总是在变幻着。”清澄不可否认对他额心印记的好奇,语气坦荡自然。
“有你说得那么好吗?这印记出生时就有,小时候可是有些难看。”候御风微微一笑,声音爽朗清扬。
“侯爷也爱说笑。”清澄心里还在惦念着阴迟寒,急切地想要回屋看看他回来与否。
“美人在前,以礼相待,美人在心,聊博一笑。”候御风对清澄的赞誉和倾慕,含而不露,开而不达,半实半虚,才令人记忆深刻,受之心悦。
“侯爷,我明日再来看梦儿,时候不早了,侯爷也歇息吧。”清澄找了借口,赶紧回屋。
打开屋子的一刹那,她能感受到紧张地心跳声,满怀着期望和担忧,生怕黑暗中寻不到他的身影,失落不已。
果然,一片黑暗,只有风声伴着内心孤寂与落寞。
就在她转身关门的瞬间,身后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惊喜地喊道,“你没事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捂住,整个身子被紧紧抱住。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清澄心里惊慌,挣扎着反抗。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闭嘴,听话。”简单的命令口吻,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萦绕在耳边。
敏感的耳垂可以感受到他冷峻的唇峰轻轻擦过,她赶紧闭上嘴巴。
听到院子里候御风清朗的声音响起,“美人,在和谁说话?”
阴迟寒手指扣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发丝捋顺,指缝的发丝顺滑,指尖微凉,带着寒意沁入脖颈,不免身子一抖。
清澄朝院子里的候御风说道,“侯爷听错了,我要歇息了。”
随后屋内屋外一片寂静,清澄正欲转身挣开阴迟寒的怀抱,月光下,依稀看到他一双冷眸,威胁地看着她,将她抱得更紧了。
看来候御风还没有走,他戒心重,肯定还在暗中观察。
清澄身体放松了下来,轻轻依在阴迟寒的肩膀上,平稳的呼吸萦绕缠着暧昧的气息。
绕指勾发,似情发雪,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却不再抗拒。
不知过了多久,阴迟寒才将她放开,屋内一点火光闪烁,照亮了一处墙角。
清澄开口就说道,“你去哪里了?”
阴迟寒神色阴冷地看着她,清澄又改口说道,“鬼帝大人,刚才可是有事?”
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绝念有事禀报。”
“嗯,那无情也来了吗?”清澄内心真实想法是庆幸他没有离开,多说一句用以掩饰内心。
阴迟寒瞥了她一眼,“边境有铜矿运出,中了埋伏。”
“铜矿,不就是候御风的吗?中了谁的埋伏?”清澄将思路捋顺才明白,刚才候御风来找她看小马驹,与此同时运来草药,其实是偷龙转凤,掩人耳目。转移了她的视线,将运草药的马车装上了铜矿。
他在南阳城中,这么大费周章 ,防的应该是其余两大家,王家和陈家。
从凌邱国来回的马车都有标记,三家之间都定有规矩,只商讨定夺销往凌邱国的物件,从不干涉对方换回来的东西。
应该是候御风想要一家独大,转换马车要将铜矿偷偷运出去,没想到半路遭到王家和陈家的埋伏,这下他们三大世家完全撕破脸皮了。
“明日你该离开。”阴迟寒不想清澄和候御风相处过密。原因有二,候御风为人处世,不受国家存亡之危难,不究民族道义之抉择,只求于本心,不易控制。再者他有前世记忆,行事非常人所能揣度。
“我正有此意,他们三大世家内斗,加之战争,边境必然混乱,远离为好。”清澄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见到祁严,讲清楚关于巫医的事情,还她清白。
阴迟寒立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孤星晦暗不明。
“我。”清澄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冷然打断。
“睡觉。”他微微侧身,身形高大,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赏心悦目,阴影下笼罩的脸庞,五官显得越发深刻冷峻,下颌薄唇的弧度优美性感。
清澄听他那命令的口吻,赶紧和衣躺下,随后火光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月光将他身形勾勒,微寒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