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警惕地看向四周,压低了声音才说道,“看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这里虽地处边疆,可一点都不比圣都差。城中有三大世家,南边候家,东边王家,北边陈家,都是商贸大户。所有临街店铺都是他们的产业,还遍布在凌邱国。城中进出口任何物件都归他们三家管,战马铜矿药材交易都是他们的,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
“所以全部的药材都被他们高价收走了,用于贸易?”真可谓应了那句古话,天高皇帝远。南阳利用优越的地理位置,与凌邱国商贸,或许其中还有政治利益牵扯,衍生了三大世家,严格控制通商贸易。
战马是强兵必备,药材是生命之基。他们三大世家大发战争之财,早就忘却了自己身为大祁百姓的身份,迟早会做叛国走狗。
掌柜轻咳一声,“的确如此,但不可乱说。我这里只剩下些药粉,你看需要的话就拿走吧。”
清澄向老板道谢,买了药粉。又问了一句,“您可听说,城中百姓有突发疾病的?”
“你怎么句句问到点子上呢?”掌柜讪笑。
“当然是有,但都被钱郡丞隔离在南边庙里了,征用了很多江湖郎中给他们诊治,都两天了也没说治好。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钱郡丞?”清澄狐疑,钱郡丞为何不让他们御医去给百姓看病,看样子是想将百姓得病的事情压下去。
他压下去的原因应该有两个,一是隐瞒南阳城的疫情,免得引起百姓恐慌,被朝廷怪罪。二是他和那三大世家相互勾结,默许他们偷运药材卖给凌邱国,走私物品。
很简单的道理,只要保证城中无瘟疫,那么就不会有人追究药材去向。
清澄行走在街上,女子穿着华丽的服饰,佩戴精美宝石,装扮稍显异域风情,看样子家境很是富庶。
清澄顺便买了一些棉布和食盐和吃食,和摊贩交谈了几句。
百姓都对钱郡丞的评价总结为一个字,‘贪’,人如其名,眼睛恨不得往钱眼里钻。
清澄大致对三大世家也有了了解,南边侯家最富有,家有两处铁矿,一个大型马场。
清澄准备去南庙打探一下情况,看看是否有瘟疫迹象。
南阳边境落日特别的美,一轮硕大的暖阳笼罩着天地,宏伟壮阔。
快行至南庙时,突然前方传来吵闹声。
“快追,别让他跑了。”有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手拿铁棒,奋力追赶着不远处衣衫褴褛,满脸红斑的男子。
难道是从南庙里逃跑出来的病患?
周围的百姓乱作一团,都害怕被那满脸红斑的男子撞到,慌张中不知是谁推了清澄一把,清澄手中还提着一些东西,一个重心不稳。
脚踝一歪,朝着马路中间直直倒下去。
清澄勉强站起身来,一弯腰,突然就听到马嘶声。
她再一抬眸,就看到高大黑棕色的马头直直立在她面前,那马仿佛没看到她一样,直冲过来。
清澄惊恐地看向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她细腰被人一把捞起,紧紧搂着,衣衫在半空中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脸颊处感受到一个火热的胸膛,风驰电掣之际,她就斜跨在马背上。后背紧紧靠着一个男人的胸膛。
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看似戏谑,却又很认真地语气,如幽兰芳香,却浓郁地容易令人呛着。
“是天竺葵的味道,淡雅,但有点冷,沁寒,是个美人。”马背上的男子搂着清澄的腰,轻轻闭着眼睛,细嗅清澄身上的味道。
他神情认真,喜好闻香识美人,每个女子身上所散发的味道都不一样,自然性格也不同,听起来他这是谬论,但他从未失手,凭着体香,看人极准,当然只限于女人。
清澄猛然回头,入眼最为特别的竟然是男子额头正中心的印记,如火焰一般耀眼,朱砂点缀的印记,如飘舞的羽毛轻盈透润,弯曲的弧度飘然,恰如其分。
恍惚之际,以为是火焰印记,却在凝眸注视时如幻化的花瓣,一瓣花朵飘零,花纹随着他微微蹙眉,再次幻化如水滴。
男人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容,清润的嗓音如水珠滴落,卷起点点涟漪。
“美人,看什么呢?”男人微微挑起眉头,显得俊朗无比。
“哦,谢谢你。可以把我放下了吗?”清澄依然保持着理智,此男子身份定不凡,少惹为妙。
男子眸中噙着笑意,温和一笑,清澄还以为他会答应,却没想到他说道,“不能。”干脆利落回答,虽是拒绝,但那语气却令人生不出任何不适。
“为何不能?”清澄坐直了身子,将男人的手从她腰上移开。
“那你问它。”男人伸手摸摸马头,一副认真地模样。
清澄神情一怔,这男人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讲真的?让她去问一匹马,是否同意她下马吗?这太荒谬了。
清澄还想反驳,那几名官差已经抓到那患病的男人,但有两个无辜的女子被那满脸红斑的男人抓破了胳膊,心慌地问道,“这会不会传染啊?我才不要变成那副鬼样子。”
人群一下炸锅了,退避三尺,离那满脸红斑的男人远远地。
那几名官差恭敬地朝马背上的男人行礼,“让侯爷受惊了,侯爷恕罪。”
“是它受惊了。”男人冷声说道。
那官差赶紧跪下,朝着高头大马连磕几个响头,这才起来。
清澄恍然大悟,这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侯家之主,怪不得这些官差这么巴结讨好。
周围有几名女子指着马背上的清澄,不屑地说道,“这女人是故意的吧?刻意接近侯爷,真不要脸。”
“对啊,侯爷有风度不驱赶她而已,瞧她那得意的样子。”
清澄真是欲哭无泪,看来这侯爷有很多女人爱慕啊。她很无奈,现在是骑马难下。
“难道你们没发现吗?这个女人竟然能安稳坐在侯爷的马背之上。之前有个大胆的女子欲接近侯爷的马,喂马草料,以此来引起侯爷的注意,可她才接近那马,就被马蹄踩成了重伤。”
“可是她长得又不是天仙?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侯爷的马不动怒呢?”
清澄可算是听明白了,这里所有人都很敬畏侯爷,同样很畏惧侯爷的马,甚至把一匹马当做人来对待,还磕头道歉?这难道不荒谬吗?马之所以不动怒,取决了骑者是否心态平和。
马的主人遇事不慌,沉稳有度,马自然也会平稳。
“我会医术,让我下去给她们诊治包扎。”清澄抬眸与男人注视,眼眸里是坚决,不容拒绝。
“本侯,没走眼。下去吧。”男人轻拍马背,那马微微屈膝,让清澄可以顺利下去。
清澄暗叹,这马果然通人性。
清澄对那两名受伤的女子说道,“我会医术,也有简单的包扎之物。”
那两名女子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来,让清澄查看。
其实伤势并不重,只是轻微擦破了皮,清澄将一点食盐撒在棉布条上,往上倒了一点水,将盐分冲淡,正准备将浸湿了盐水的布条覆在受伤女子的手腕上。
一女子质疑道,“用食盐做什么?你到底会不会医术啊?”
清澄微微抬头,冷然说道,“药材短缺,用食盐水代替,用以消炎。我是朝廷派来的医师,专为士兵疗伤。你若不信,可自行找大夫。”
那女子迟疑了一会,还是让清澄为她包扎。
旁边的官差听到清澄的话,心慌无比,想要赶紧离开现场。
清澄自然注意到了,立刻朝那官差说道,“你们押的这人得了什么病,我可以为其诊治。”
那满脸红斑的男人赶紧磕头求道,“好心人,快救救我吧,我要痛苦死了。我不要回那庙里。”
官差暴怒,一脚将他踹到在地,冷声呵斥,“我们是依照钱郡丞的命令行事,庙里自有医师。不牢你费心,我们走。”
马背上的侯爷双手抱胸,唇角溢着笑容,饶有趣味地看着清澄。
清澄回瞪了他一眼,差点忘记这个看似长相俊俏,一点都没商人狡诈神色的男人,恰恰是始作俑者。他垄断私运全部药材,害的百姓有病无药医治,还与钱郡丞一同勾结,罪大恶极。
清澄灵机一动,决定利于百姓的舆论造势,向那些官差施压。
清澄神情严肃,一脸担忧,朝那两名受伤的女子说道,“你们胳膊上的伤口很严重,有可能会传染,最后会变成像他那样全身红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为他医治,查清病因,也许可以预防此病。但钱郡丞的命令,让我两头为难。我请你们二位随我去向钱郡丞说明情况,希望钱郡丞能为百姓的健康着想。”
清澄三言两语就激起了民愤,纷纷斥责钱郡丞不顾百姓死活,都愿意随清澄去官府说明情况。
侯爷轻轻笑出声来,额心的印记如跳动的火焰,“你可真是个带刺的美人,期待再次见面。”他说完,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黑金长袍随风而扬。
最后清澄如愿以偿,带领百姓去府门闹事,应该说是讨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