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被鬼婆折磨得死去活来,隔了几日等她身上的伤痕结痂了,族母和一帮谄媚的下人走到了鬼婆的行刑房。刚要推门进去,鬼婆探头探脑地走到族母的身边,用她特有的嘶哑嗓子沉声说道:“族母,这荡妇已经奄奄一息了,你看是直接送她上路还是继续折磨?”
“这还用问,我要她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族母掩鼻跨进屋子,鬼婆有些犹豫,这充满血腥味的地方不适合族母踏入,碎肉和人皮掉落一地的屋子,她估计看了会作呕。
族母似乎并不在乎地上有什么,一脸无视地径直走到春桃的身边。
“把她弄清醒了,我有些话问问这个贱人。”
一盆腥臭的冷水泼在春桃的脸上,春桃从冷颤中缓缓醒来,吃力地抬起头望着族母,无力地说道:“族……族母,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啊……”
“我饶了你的命?我现在恨不得将你身上结痂的地方一块块撕开撒上盐再缝起来,你背着我做了那样可耻的事情,掩藏得可真好,若不是我亲眼看见真认为你是一心事主,别无二心的奴婢。好啊,你藏得可真好,连我都小看你啦!你以为之前七妹妹的事我不知道究竟,你错了,我知道你嫉妒七妹妹肤如凝脂,娇美如花,故意陷害她。哼,她死也不是你个人的原因,我也不愿意本家大人将心思关注在她身上,正好你替我找了个借口,我便顺手做掉她。不过,你倒是把七妹妹没敢做的事情真做了,你真让我小觑了你。”
“呜呜——我不应该的,族母——你就放过我吧?我……我不是故意勾引本家大人的,是……是童羽耍的把戏,是她啊!”
族母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现在的她只要听见童羽的名字心里有些寒栗和谨慎,这小蹄子可是左右逢源的人,与她纠缠要掂量着行事。
“这话怎说?”
“族母,那日我们的行踪被发现后,我被童羽下药了,那药应该是……是扰乱心智,神魂颠倒的迷药,我被迫服用后便不知怎的到了本家大人的床上,然后发生了……你看到的。这不是我要的,是童羽的加害的鬼把戏。”
“你说得可是真?罢了,即便你说的是真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不管是不是出自你本意你只要和本家大人发生肌肤之亲,我便要让你尝点苦头。我饶过你,是因为留着你的命来取童羽的命,一命抵一命,她不死你就得死,过段日子我赔礼请童羽过来住段日子,你若不利用这次机会除掉童羽,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族母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不管她取不取得童羽的性命,她的下场都只有一个,就是死!取不走童羽的性命找个理由,这丫头胆大妄为,敷衍了事,若真取走童羽的性命倒是可以考虑让她死得体面些,否则别怪她翻脸无情,手段残忍。
鬼婆立马上前将拷在春桃手脚上的镣铐取下,春桃立即跪地哭喊着感谢。
这一幕被窗外的童全看在眼里,难怪府内近来置办了不少高档耐看的檀香木家什,原来童大小姐要被接过来住上一些日子。族母为何要和童大小姐过不去呢?童大小姐为人耿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族母故意招惹恐怕会给童国公府招来麻烦。
傍晚,童全假装外出喝酒,一溜烟地跑到童尚书府,将族母邀请童羽并让春桃伺机取童羽性命的事情一一禀告给童羽。
同一时间,令狐莲派往童国公府的暗卫将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一字不漏地说给令狐莲听。令狐莲望着夕阳下新荷微绽一池银波的池子,唇角边挂着淡淡优雅的微笑。
身姿婀娜的夏芍药走到令狐莲的身侧,妩媚地说道:“公子,你说童国公府的人为何和童羽过不去呢?一个姓氏,一个宗族,却容不下非本家出身但姿容非凡与聪慧过人的她呢?”
“或许这里面还有很多我和你不知道的事情,童国公府的人已经获悉童大小姐与以往不同寻常。童尚书府里大有多嘴之人,将童大小姐一举一动如实汇报大有人在。童大小姐的凌波剑舞和过世的杨雨何其相似,怕是童国公也看出了什么端倪,难道他也觊觎后燕令牌?”
“那为何要杀了童大小姐,杀了便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是本家大人和族母之间的问题,他们一个目光长远,一个鼠目寸光。”
“公子,你说那个令牌在哪里?不是真的在童大小姐手里吧?”
令狐莲望着目光狡黠的夏芍药,这个丫头似乎察觉出什么。人人必争的前朝号令天下有志者的令牌如今确实在童羽手里,不过只有一半,还有一半便在他手里。这块令牌不仅仅有号令天下的作用,图财牟利的人如今虎视眈眈地瞅着,一有蛛丝马迹便大番周折去查找。
“夏芍药,你说童大小姐怎会有那个东西?”
“哦,好吧,恕我多嘴了。”
“让你监视琅琊王孙韶和王碧瑶的事可有进展?他们还需要多久离开都城?”令狐莲话题急转,平静的脸色有些冷肃。
“公子,孙韶一直待在信宫没有和他人有往来,****笙歌,欣赏着从北萧国而来的舞姬跳舞。那王碧瑶安心地养胎,每日都很准时地去辛太妃的芳华殿请安。至于他俩什么时候起身要走,我还没有打探出来,不过按理说出城之日已到,但似乎他们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准许在京城多逗留一些时日。”
令狐莲静静听着,琢磨半响,“你说孙韶他待在京城里会安安稳稳欣赏歌舞?他是个心思缜密极为谨慎的人,不会毫无收获两手空空单纯为辛太妃祝寿在京城逗留这么久。北萧国的歌姬,为何是北萧国的歌姬?你去查查。”
“嗯,我也觉着奇怪,大梁国的歌姬舞姬比比皆是,何必大费周章去请北萧国的佳人呢?这时下最流行的也不是北萧国的歌舞,而是已故琅琊王妃的剑舞,这够奇怪的。”
夏芍药心里有着诸多疑问也不向令狐莲细问,她清楚令狐莲的性格,他想说的自然会说,他不想说的怎都不会说。
天色彻底暗下,令狐莲回屋将身上的常服换下,换了身冰蓝色对襟长衫,腰间扎着同色缠绕金丝的纹带,镶嵌南珠的银冠带在头顶。他踏上马车朝着京城有名的鹤仙楼赴约,今日是童羽答谢的日子。
童羽整装待发,一身浅蓝色的纱衣,裙裾上绣着一枝出芽的木兰,枝头上站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她的身后跟着阿奴和月娥,两人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虽说小姐和景小王爷退婚,遭受一些流言蜚语,可小姐并没有因此事而损失什么。至于别人嘴里说的被景王府退婚的女子是嫁不出去没人敢娶的,这简直就是滑稽之谈。
鹤仙楼,聚满的都是衣着华贵举止不俗的人,当众人瞧见身材修长,器宇不凡,受到大梁皇族敬重的令狐莲悄无声新地走进来,纷纷鸦雀无声,视线齐刷刷地逗留在他的身上,一直到令狐莲的身影消失在贵宾雅室后才收回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童羽带着阿奴和月娥跨进鹤仙楼,热闹不止的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痴痴望着身材纤细,蛮腰羸弱的童尚书府的大小姐,一个个都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一时,窃窃私语声四起。
“这不是刚刚和景王府取消婚约的尚书府的童大小姐吗?她怎会出现在鹤仙楼的?”
“这童大小姐举止不俗,和俊朗尊贵的景小王爷甚为般配,可为何会取消婚约?”
“哼,瞧她一副烟视媚行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一身骚气,活脱脱的狐狸精。她来这里自然是和令狐莲……若不是两人暗中苟合,怎会和景王府取消婚约?”
“嘘——小心点,人多嘴杂,当心说了不该说的被割舌头。这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那景王府的景小王爷的脾性了解的人都清楚,这婚姻之事说的是缘分。”
“……”
大厅内众人的话语虽说得不大声,但隐隐约约传到童羽耳中,她心里冷冷笑了笑。世间能看清事实真相有几个,嚼舌头搬弄是非多得是,她无所谓了。不过,若是有人说的话太过分,当心雅室的令狐莲神不知鬼不觉去整理他的舌头。
童羽走进雅室,瞧见令狐莲站立在窗边,静静说道:“童大小姐怕是听到了一些不雅的话吧?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了。”
“不雅的话是看不清事实的人说的,我不会计较什么。”
“不会吗?”令狐莲清澈的眼睛别有意味地望着童羽,他向来我行我素,反问的一句话说的轻巧,但似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手段。
在令狐莲在和童羽说话的当儿,他手下近身侍卫的虎和豹已经安排人悄悄插入到大厅内,凡是对童大小姐吹毛求疵的人怕是今晚舌头不保。
童羽轻笑,端着酒杯将两个杯子斟满酒,一杯递到令狐莲的跟前,一杯拿在手里。
“那日多谢令狐公子,若不是你经过,恐怕我和两个奴婢早就死在族母手里。族母心狠手辣,对我下此毒手,她对尚书府存有很大的意见。本是一家,血脉相承,非要血肉残杀,罪孽深重。童氏一族从前朝至今封王加爵不断,可惜出了心胸狭窄的童泰虎和族母两个败类。或许,我一个晚辈不该如此评价他俩,但看到童氏一族就此败在他俩手里感到有些不甘心。”
“童大小姐担心童氏一族的前途吗?如今童氏一族有你父亲童忠卿勉强把脸面和威信撑着,还能在泱泱都城中站稳脚跟,若是本家执意为难作乱恐怕会殃及整个童氏大族,包括你的父亲。”
“最近,父亲每每早朝回来都闷闷不乐,轮到父亲谏言时陛下龙颜不悦,对父亲的谏言更是无动于衷,一日不如一日。父亲心里清楚童氏一族的威信已经开始日渐失去,或许他心里也期待通过我和景小王爷的婚事能挽回些,可惜没有遂他愿。父亲不是不知道景小王爷的脾性,当时有人提亲,在他欣喜的背后更多是无奈和压抑的痛苦。若是有一日,父亲不再将童氏一族的责任独自肩负,告别朝堂,远离京都,寻那闲云野鹤,吟诗对弈作乐也好。”
令狐莲安静听着,望着童羽脸上淡淡的忧伤和落寞,只是自斟自酌。在童羽一番话中,多少能听出她的无奈,远离是非繁多的京都,寻一份安宁生活岂是一人所愿,恐怕连童大小姐和他都难以企及。
风云诡谲的世事,构害不断的朝堂,一旦踏入岂能容谁说走就走。
谁欲抽身离开,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