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悠宫正厅,辛太妃正悠然而坐,欣赏着宫里新进的乐手弹奏的乐曲。舒缓动听的音乐并没有因王碧瑶的到来而暂停,王碧瑶跪在辛太妃的一侧,静静等候她将乐曲听完。
那乐曲似乎很长,长得王碧瑶跪地的双腿已经麻木,而辛太妃丝毫没有朝她看一眼。
一个时辰,足足一个时辰,辛太妃的手一挥,那乐声戛然而止。乐手们这才缓缓退出厅外,辛太妃的眸才缓缓转向王碧瑶的方向,鄙夷地看着。
厅内鸦雀无声,辛太妃冷眸含冰,四周宫婢都不敢喘口大气。
辛太妃声音冷冷的,“碧瑶,你跪了许久吧?”
王碧瑶诺诺回道:“回禀太妃娘娘,约有一个时辰。”
“哦,有一个时辰了,你可觉着我让你跪一个时辰可够?”
“太妃娘娘,孩儿深知酿成大错,不该向你隐瞒。事已至此,望太妃娘娘责罚,孩儿绝无半点怨言。”
“你倒是说说向我隐瞒了什么?”
“孩儿不该向您撒谎,孩儿肚子并没有怀琅琊王的骨肉,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博得琅琊王的好感才铤而走险。”
“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吗?是王爷的骨肉就是王爷的骨肉,不是他的就不是,你居然还假孕隐瞒实情,在我跟前藏了这么久我还真想看看你究竟生下个什么东西来呢?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来看,那产婆可不是一般的产婆,你怀不怀有孩子,她一看就知道。碍于情面,才没有当面将你欺瞒我的这件丑事揭穿。你身边的素手被我捉走,我没有动她半根毫毛,我就是让你有自知之明,自觉到我这里来认错,可好,一个上午都不见你的人影,还要合欢姑姑带人去请你。”
王碧瑶听完,嘤嘤哭泣起来,“太妃娘娘,孩儿认知浅薄以为这事能隐瞒得了,孩儿小看了太妃娘娘。孩儿认错了,真的认错了,希望太妃娘娘责罚。”
辛太妃望着王碧瑶磕头认错的可怜模样,心里气愤之余有了一点点怜悯之心。
“你口口声声让我责罚你,你知道我会如何责罚?”
“孩儿不知。”
辛太妃站起身,在王碧瑶身侧慢慢踱着步。
“你当然不知,我根本就不想责罚你,你可知原因?”
王碧瑶愣了愣,她没有听错吧?辛太妃居然不愿责罚她,这又是什么原因呢?王碧瑶一脸茫然,望着辛太妃连连摇头。
“我将你抽一顿打一顿又如何,那韶儿就能添上孩子,我就能抱上孙儿?不会的,那韶儿心里能装下的除了杨雨,还有便是你,如今杨雨已不在人世,唯有你才能讨得韶儿的欢心,为他生下孩子。日后,这么糊里糊涂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若再被我发现肯定不轻饶。”
“是是,多谢太妃娘娘体谅。”
“唉,也好,你即便将韶儿的孩子生下也跨不出宫城半步。如今,你倒是落得自在,陛下也没有任何理由将你一个流产的妇人扣押在京城,否则我定冲入大殿拼了老命也要和他理论。近日,定有公公传陛下的口谕,让你回洛城。回到洛城后,你要和韶儿好好相处,早日怀有她的子嗣,让我也好心安。”
“碧瑶叩谢太妃娘娘,孩儿一定谨记太妃娘娘的话,争取早日怀有王爷的孩子,让您抱上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好了,刚才让你跪一个时辰便是罚,那腿想必酸胀不已,回去好好歇着,将我说的话好好再想想。日后,你行事多动动脑子,不要把别人想得多么蠢。”
王碧瑶朝辛太妃一再拜谢,便在余香搀扶下缓缓起身,挪动着酸麻的两腿朝外面走去。庆悠宫的宫门口,素手焦急地等着王碧瑶,一看见余香搀扶着王碧瑶走出来,连忙急急迎上去。
“夫人,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
王碧瑶望着泪水涟涟的素手,跟着笑起来。
王碧瑶安然无恙回到了浮玉院,流产的样子还需要继续装给的大梁陛下看,所以仍旧躺在床上装着产后虚弱的样子。
过了三五日,便有个小公公将陛下的口谕带到了浮玉院。陛下让王碧瑶身体康复后便即刻启程回洛城,与久别的琅琊王团圆。
童羽没有料到辛太妃如此实大局,让王碧瑶毫发未损地回到浮玉院,就连该有的抱怨都没,太给王碧瑶面子了。辛太妃很聪明,知道孙韶失去杨雨便不再对别的女子还有好感,王碧瑶虽然不能同杨雨相提并论,可到底还能入孙韶的眼。若将她伤着,伺候不了孙韶,那便再无希望抱上亲孙。
童羽的一点小动作让王碧瑶失去以孩子来博得孙韶的欢心,虽然辛太妃没有责罚,但换成孙韶就未必了。待王碧瑶回到洛城,那孙韶能像辛太妃般待她宽容大度?
一场骤风暴雨,整个皇宫被洗得分外干净,金黄色的琉璃瓦在余晖下展现金灿灿的光芒,大理石铺砌的路面上的积水倒映着巍峨宫殿和一碧蓝天。
孙景墨不知从何处听了消息,得知童羽入住辛太妃的庆悠宫,连忙借以看望太妃娘娘的由头去寻童羽。
他入了宫并没有直接朝着辛太妃奔过去,一脚跨进了王碧瑶的浮玉院。
哐当!
王碧瑶的院门被粗暴的孙景墨给撞开,孙景墨高昂着头跨进屋子里,让屋子里面的素手颇为惊讶,吓得连忙将王碧瑶的床帘给卸下,朝屋子门口急急看去。
一看到孙景墨姿态傲慢的模样,心里嘀咕着这个小恶魔怎跑到浮玉院来了?
素手走到孙景墨跟前,客气地问道:“景小王爷,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辛太妃的大殿还需要朝前走一段路。”
孙景墨看着素手,冷笑一声,这女婢是王碧瑶身边的丫头,那王碧瑶是孙韶的爱妾。他知道王碧瑶争宠善妒,要不然那巾帼英雄杨雨也不会黯然离世。听母亲容妃娘娘说王碧瑶流产,没有保住孙韶的孩子,这是她活该,命该如此!
“我没有走错地方,我来见童小姐的。你知道她在何处?”
素手知道孙景墨虽然和童羽婚事告吹,但这浪荡小子对这童羽好似着魔般,爱意不减半分。今日来到辛太妃的庆悠宫也不急着给她老人家行礼问安,却急急跑到她这儿来寻童羽,这小子痴心一片。
“景小王爷,你要见童小姐,也不应该到浮云院来找人。童小姐在隔壁的玲珑院,你去看看吧!”
孙景墨见找错了地方,便头不回地朝对面的玲珑院走去。
一层薄薄的帐帘里,王碧瑶望着孙景墨匆忙离去,总觉着这小王爷的面容和景王并不相似,怎看都和孙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辛太妃曾无意说漏嘴,似乎对容妃娘娘很不满,嫌弃她不恪守妇道。容妃娘娘是个什么的人,王碧瑶与她接触一些时日,发现她温良娴柔,性格极好,怎都不会让人觉着她不恪守妇道。她见辛太妃欲言又止,便没有过问。
或许,容妃娘娘也有过一段风花雪月,让她终身难忘,刻骨铭心,让她动心的男子又是何人呢?
躺在床上的王碧瑶胡思乱想着,借此打发时间。
孙景墨走进玲珑院,正看见童羽和阿奴在院子为花花草草浇水。
“哎哟,童小姐在这皇宫里住得可习惯?这玲珑院的花花草草被你伺候是多么幸福,我猜它们都是上辈子积德修来的福气,下辈子变成了花草受你照顾。”
童羽抬眸望了孙景墨一眼,这无耐可真会寻人,寻到玲珑院了。
“若不景小王爷下辈子变成花草受我照顾如何?”
“可以,就怕你说话不算数。”
“呵,可惜小王爷下辈子成了花草,你都说了它们是上辈子积德换来这辈子成为花草,你若这辈子积德定下辈子也跟它们一样。”
孙景墨听出童羽话里的意思,暗讽他这辈子没有积德,心里颇为恼火。想来这女子聪颖过人,与她斗嘴定然被她占据上风,算了,她就是逞口舌之能,再说他一个大男子何必和一个女子动嘴皮子。
“听母亲说你入宫了,而且引荐你进皇宫的居然是入住夏宫的姑姑。我姑姑怎会让你入了她的法眼,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修身养性,吃斋念佛,她的夏宫就如同尼姑庵般清净而无趣。呵,我猜定是令狐莲在她耳边多说了几句好话,便让她帮了这个忙。前些日子,你住在陈国夫人府里要选秀入册,求富贵争荣辱,和普天下女子一般低俗,看来是我想错了。你不就是想进皇宫看看嘛,这点小愿望大可跟我提,我也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你进宫看看这巍峨雄伟的宫殿。”
“小王爷,你以为小女子进宫便只是瞅瞅皇宫的巍峨雄伟吗?我是奉了长公主之命前往辛太妃的庆悠宫照顾碧瑶夫人,以便她顺利生下琅琊王的孩子。受人之托岂敢只顾个人之乐贪享皇宫的福气,小王爷是不是觉着普天下之人都和你一般逍遥自在无所事事啊?”
孙景墨看着童羽一副鄙夷的样子和他说话,恨不得冲上去扇几个巴掌,这美人何时能不以这傲慢冷绝的态度跟他说话?他生来就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和他争锋相对,冷言冷语极尽嘲弄,挑衅他小王爷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