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童羽打发阿奴和月娥先去睡,自己在案桌边坐了一会儿,然后吹灭了烛火,和衣睡去。
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春桃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将窗子打开,翻进了屋子,蹑手蹑足走到床边,瞧着床上的童羽狠命地刺去。
“去死吧,你这贱人,害我被鬼婆折磨。你死了好,你死了我才可以活,你死了我就不用再受鬼婆的折磨。”
春桃骂骂咧咧着,手中的匕首像雨点般落下,她记不得自己戳了多少下,怕是将被子揭开望见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见床上的人儿没有吱声,自己阴笑两声,站起身将额前凌乱的发撸到耳后跟,一把将匕首丢到地上。
在春桃转身之际,蓦地瞧见圆凳上安静地坐着个人,长发素衣,干净如雪。
“春桃,我死了你便可以活,这话是族母跟你交待的吧?这么多年,你跟在族母身边,诡计多端,把她老人家该学的都学过来了,可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老人家允诺你的,你觉着有几分可信?杀了我便可以不受她的折磨,杀了我便可以高枕无忧,这是不可能的。你杀了我,族母只可能一刀结果你,让你死得痛快而已。”
话从童羽的嘴里说出来,春桃一脸惊骇,自己啥时候被她发现行踪的?
“大小姐,我早就清楚族母的手段,我帮她解决你早晚还是被她结果掉,结局不用你说我也清楚。我杀你不是替族母做事,我杀你是因为我要你死,若不是你将迷药丸给我服用,我怎会落得这般田地。今晚,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春桃俯身去捡刚被扔在地上的匕首,企图用这匕首杀死童羽。
“你太高估自己,迷途的羔羊不知悔改,过早让自己死得难堪。要杀我,杀得了我吗?凭你,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想取我的命,太天真了。”
桌上的茶杯从童羽的手里疾快地砸向春桃,春桃“啊”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地上的匕首已然被童羽捡起。与此同时,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阿奴和月娥,两个奴婢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手里的烛火照亮了卧室,瞧见被鬼婆折磨得与鬼毫无区别的春桃,吓得大叫起来。
“杀了我吧?我死在你的手里总比死在鬼婆手里要强百倍。”春桃恨恨地说道。
童羽蹲下身,望着死不悔改的春桃,不住叹息。
“你到死都没察觉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悲哀,死不足惜。”
“哈哈哈哈——你真可笑,说我死不足惜,其实死不足惜的人是你,你对付得了我,但绝对对付不了族母和本家大人,他俩的地位和手段不是你所能撼动和应付得了的。你和他俩作对,便是和阎王爷作对,你会尝尽苦头的。”
“春桃,我不是你,面对霸权只会屈从,你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怎认为不可以。你活在族母和本家的阴影里太久,太轻视自己的力量。可惜,机会那么多,你都不珍惜,我看也没有必要给你珍惜的机会。”
一道寒光在春桃的脖颈上划过,血喷溅而出,春桃捂着脖子在对死亡的惊恐中逐渐断气,那因痛苦扭曲的脸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显得丑陋和可怖。
“小姐,你杀人了?”阿奴害怕地说道。
“杀人就杀人,杀的又不是好人,没发现是她闯入小姐的房间要杀小姐吗?小姐杀她不过是自卫,要不然死的就是我们小姐。再说这个春桃根本就是个歹毒的家伙,害死七妹妹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取小姐性命。小姐和她无冤无仇,她如此心狠手辣,也就休怪小姐无情。”月娥镇定说道。
童羽冷冷笑起来,笑声有些悲凉,“我杀她是让她痛快点死,我今晚可以饶她,可她如何向族母交差,族母一定会剔骨抽筋,让她死得更加痛苦。你俩将屋子里的血迹打扫干净,还有……”
“还有什么?阿奴急急问道。
“你干不来,我要将她的脸皮割下来。”
阿奴一听,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看样子吓得不轻。月娥叹了口气,急忙打水去收拾屋子里的血迹,还弄了点香料将屋子熏了熏。
童羽将带着斑斑血迹的脸皮贴在脸上,然后施展轻功跃出了屋子,疾快地在屋顶上掠过。起先,她来到了童泰虎的屋子,像一缕飘荡在屋子里的鬼魂轻悠悠地落在床前。
“老爷,我是春桃,你不是喜欢我吗?”
童泰虎被这软绵无力的叫声喊醒,缓缓起身,当瞧见脸上布满血迹,苍白如纸的春桃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禁有些惊讶,这是人还是鬼?怎好好的跑到自己的床前?童全跟他说族母对他和春桃纠缠之事大为恼火,为此将春桃送到鬼婆手里好好教训一番。他知道鬼婆的手段,府内凡是不听话的女子送往鬼婆手里都是有去无回。
春桃怎有能耐从鬼婆的手里逃出来的?
冰冷苍白的手触碰到童泰虎的脸,童泰虎终于确认了跟前的春桃是鬼,连忙起身避让,抽出床前的剑指向眼前的鬼。
“你是人是鬼?是人就宰了你,是鬼就快点走。”
“老爷,你害我好苦,族母将我送到鬼婆手里折磨致死,你难道都不曾想过和你同床共枕过的我吗?我好歹服侍过你,你却如此薄情寡义。今日,我成为鬼便是来讨公道的,你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童泰虎有些慌张,他活到这把岁数从未见童府里死的人来找他算账。春桃遭受皮肉痛苦,进了鬼门关,自己始终未曾想过饶她性命,是想给族母足够面子。他好歹为大梁王朝立下赫赫战功,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有见过,面前一个区区厉鬼便想要吓得他魂飞魄散,未免太小看他的能耐。
“老夫做尽丧尽天良之事,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吃我一剑。”
一道快如疾电般的剑光闪现,霸气的剑风卷起一股强劲的力量好似排山倒海般的浪头朝童羽砸来,童羽俯身急冲避开凌厉的剑锋,一脚扫到童泰虎踮起的脚跟后,然后匕首深深地插入他的肩窝里。童泰虎随即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听到骨头摔裂的声音,本来两腿不方便,现在一摔怕是半身不遂。
“这一刀是我春桃赏给老爷的,别忘记我和你度过的良辰美景,你置我生死不顾,我要让你放点血来尝。还有……”
童泰虎的肩窝疼痛得厉害,龇牙咧嘴望着眼前的“厉鬼”,不知她还有什么伎俩。童羽一把将插在童泰虎肩窝里的匕首拿出,望着沾满血的刀刃,双眼里火光幽幽。
“老爷,你害死我都因你贪图女色,往后你色心再起便又要加害别的奴婢,不如我替天行道,帮你断你祸根。”
“你想做什么?”
“替你断了祸根,你可别动,否则匕首一下划错地方割到咽喉可不要怪我。”
“啊——不要——”
童羽狠准地朝童泰虎的裆部送去一刀,然后疾快抽出,借着窗外半点星光,粘稠血腥的液体瞬间染红了亵裤。童羽将匕首扔到地上,冷冷瞥了眼痛不欲生的童泰虎便转身跃出窗子,朝着梧桐苑疾快飞奔而去。
在梧桐苑接应的月娥已将春桃的尸体拖出了房间,童羽将血淋淋的面皮揭下,完好地放回春桃的脸上。她没有来得及歇息,便背起春桃的尸体朝屋子外跑去。
“小姐,你可要小心呐!”月娥担心地说道。
“嗯。”
此时,童泰虎被“厉鬼”袭击之事已经惊动整个国公府,府内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家丁们战战兢兢拿着可以防御的武器聚拢到童泰虎的院落,而一些女婢们听闻死去的春桃化成厉鬼索命更是吓得不敢出门。胆大的婆子一路小跑到族母的院落,正准备扯开嗓子叫喊老爷出事了,便瞅见一团黑影轻飘飘地落在族母屋顶,整个人吓傻了,看似这“厉鬼”加害老爷完事,心还不死还要来加害族母。
“老夫人,有鬼啊!”老婆子扯着嗓子喊叫,人却不敢朝前挪动半步。
屋内的床上,族母被屋外的吵杂声惊醒,揭开被子下了床,刚要朝门边走去,便瞧见后窗不知怎的打开,嗖嗖冷风拂过,不禁打了个冷战。她隐隐感觉身后有个黑影疾快闪动,转身去寻,赫然瞧见春桃端坐在床沿边,苍白的脸,瞪大的眼珠,血淋淋的衣衫,一个“厉鬼”的样子毛骨悚然出现在暗夜里。
“鬼,是鬼啊——”
族母一声惊叫便吓得晕厥过去,躲在暗处的童羽走了出来,瞧着门外晃动着的火把和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嗖的朝窗户外面跃了出去。
国公府的家丁们推开族母的房门,众人瞧见躺倒在地上的族母以及床沿边端坐着的春桃,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等了好半会儿,才察觉床沿边的是具尸体,化为厉鬼的魂魄怕已离去,这才抬的抬,拖的拖。
族母醒来后天已大亮,嘴里不断念叨着“有鬼”,任凭从寺庙请来的僧侣念经驱邪,人跟蔫了般绵软无力,怕许久都无法硬朗着身子走出房。
梧桐苑,没有族母滋扰,童羽过得自在舒适,嗅着上等紫檀木做的家具散发出来的清香味,喝着早春烘制而出的新茶,望着枝头上梧桐树枝头翠绿的叶子疯长,觉着这藏满污垢的国公府也能静心养神。
阿奴时不时偷偷瞅着童羽,她从未想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会毫无犹豫地结果春桃的性命。她恨春桃,恨春桃栽赃嫁祸给七妹妹,害她死得好冤枉好惨,作为七妹妹的唯一姐姐,杀死七妹妹该由她来做,但她天生胆小,即便春桃送到跟前都不敢下手。想到小姐替自己杀了仇人,报仇雪恨,心底虽恐惧杀人之事但很是认同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