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
“好,很好!”皇四叔有些诧异,随即带着些许期待,幽暗的眼神颇为怜悯地看着童羽,唇畔带着怪味的笑意,缓缓离去。
跟在童羽身后的阿奴吓得脸色苍白,小姐莫非疯了?脑子有病,好好的松山老家不回,跟着吃了疯癫药的小姐闯入北萧皇子的院所,还大言不惭夸下海口说要参加下月的大武会,参加就参加呗,还要拿魁首。藏在衣袖里的小手狠狠在大腿上捏了下,好疼,确实没做梦,她刚才没有听错,小姐确实要拿大武会的魁首,而不是垫底。
萧意和银雀看见皇四叔离去,两人上前连忙将童羽从地上拉起来。
银雀直言直语,“童大小姐,你这是在找死啊?皇四叔并没有真取你性命,你却要早早赴死啊!”
“你不能答应他,童大小姐。”萧意闷声说,一脸愁容。
帘子里,兰凌带着苦涩笑意跨入花厅,本以为童羽会和童忠卿前往松山就此过上没有烦忧的日子,如此便让他了无牵挂踏上皇嗣之争的血腥杀伐之路,断臂残肢,头颅落地,有何可惧?却算不到童羽竟然选择留下,不要命的女人难道比他还不怕死吗?这京城里乌烟瘴气,即便她洁身自守,也难防明枪暗箭,何况如今她已然没有靠山。童国公府被焚毁,童氏族亲四下避难,一向维护她的令狐莲却不得以成为梁国犬牙与寇海周旋,她的留下是为了什么?兰凌无暇顾及童羽心里想什么,刚才她应允皇四叔参加大武会,心里有些茫然,她的留下是为了大武会吗?
“童羽,大武会你真的参加?若皇四叔故意刁难你,我一定会当面和他说清楚,绝不会为难你。”
童羽抬眸,望着一身月白色绣着栀子花瓣暗纹衣袍的兰凌,轻轻一笑,“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反悔,是生是死自有天定。”
“你太鲁莽了,如此行事会让你步入险境。”
“呵呵,皇七子会袖手旁观,看着我在大武会上丧命吗?大武会,你去年屈居第五,今年你难道就不愿拿得魁首?不管如何,我会帮你,让皇四叔刮目相看。童尚书府不在,我和阿奴如今在皇城举目无亲,所以今日来你这便是寻得一屋檐借以遮风避雨。”
兰凌俊朗的面容微微笑起,朗声说道:“可以,当然可以,求之不得。银雀,快去,将南边的馨雅阁清扫,让童羽和阿奴搬进去住。”
三两个时辰后,童羽和阿奴住进了馨雅阁,银雀还派去了四个能干的丫头伺候。
跨进馨雅阁的内室,阿奴瞧着秀丽精致的家居摆设,不断赞叹,摸摸这摸摸那,瞧瞧多宝架上举世无双的红珊瑚和蚕丝刺绣牡丹图,两脚跟扎根般挪动不了。好一会儿,阿奴回过神,带着半分喜悦和半分愁绪瞧着童羽,唉声说道:“小姐,住进来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真去参加大武会?”
“是啊,阿奴觉着我没有这个本事吗?”童羽含笑说道。
“当然,瞧你这单薄的身子骨,连刀枪都提不起来。唉,要是令狐公子身边的虎三和豹四在,或许他俩暗中帮忙,小姐你兴许会有胜算的。”
“吆,阿奴心里惦记着虎三和豹四哥俩啦?两人行事粗莽蠢笨,但手脚还算是利索果断,不过让他俩暗中帮来还是无济于事,大武会上参加的都不是鼠辈,参加的都怀揣高等绝技,武术一流。阿奴,你确实不相信你家小姐能参加大武会,的确,连我都不曾相信居然有幸参加大武会。”童羽说这话,阿奴自然是不明白话中意思。她还是杨雨的时候,曾参加过无数次大武会,每次都能获得前三,如今借着童羽身躯复活得以继续比试,自然有些惊喜,更有些惊惶。
“啊?小姐听你意思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啊?”阿奴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宛如鸡窝。
“阿奴,你家小姐不止善舞,还能武呢!”童羽宛然一笑,看着阿奴近乎发狂的样子,她着急是因为不了解现在的她。
“小姐,你又不是杨雨,往日大武会听闻杨雨为我们女子争口气,你呢?你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去争啊?”阿奴撅着嘴巴,气鼓鼓地走出去,她搞不懂小姐想什么,她真把自己当做过世的杨雨吗?那杨雨是什么人,小姐岂能成为她?小姐啊小姐,梦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啊?唉,一点都不省心的小姐,还不如放点迷药把她迷晕了,直接拖回松山老家得了。
和风过境,天空宛如明镜,京城琼楼玉宇好似都能倒影在万里晴空中。
皇城甲午门前,大武会的告示已经贴出,议论声四起。大武会参加人士共有十八位,汇聚九州四国能人高手。皇四叔将兰凌和童羽的名字报上,代表北萧国参与此次大武会。往日,都是兰凌和萧意参与,如今萧意换成童羽,让人有些惊诧。童羽何人?莫非是告老还乡的童忠卿家的那位体弱多病的嫡女?那位小姐足不出户,病怏怏的哪能参加云集武艺卓绝的高手的大武会啊?平日里拿绣花针的,现在改换成长枪长弓,这小姐莫非脑子进水了。
景王府密室,灯火迷蒙。
孙景墨一言不发望着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半响没有言语。
“咳,你应该见过大武会的名单吧?将你藏了许久未向世人展现,若你出现还真将童羽吓一跳。你心里的怨恨和怒气就在大武会上尽情释放,不要辜负这些日子里对你付出的心血。”
埋头跪地的女子颇为乖巧的点点头,右边袖口里露出雪亮的银钩,右手俨然被截断换了这种戾气逼人的武器。
“你回去,将所学的招式好好研习,等着报仇雪恨。”
女子起身,躬身退下,黑纱遮脸,全然看不清她的模样。
孙景墨站起身,俊朗的脸面上带着匪夷所思的笑,手里折扇猛地一收,朝着密室门外走去。童国公府被陈国夫人暗中设计摧毁,童氏一族分崩离析,童羽这小娘们便至此没有岿然靠山,她会后悔当初退掉和他的婚事。哼,若他现在允诺婚事可以重提,她应该跪着爬着在他身后,没料到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京城会投奔北萧作为质子的兰凌。兰凌纵然是皇子,不过是被敌国遗弃之人,童羽居然投靠他?她一定会后悔选错人。
下人从马厩里将乌雅马牵出,孙景墨跨上马决定去兰凌住所瞧瞧。
孙景墨到了兰凌院所门外,萧意跨出门,一脸笑意迎去,“景王府景小王爷来府,可有急事?”
孙景墨一把将缰绳送到萧意手里,一脸不屑,准备径直跨进去。萧意手臂一横,挡在了孙景墨的跟前,孙景墨颇为恼火,伸手送去一掌。萧意急忙避让,稍有迟钝,左肩如火烧般疼痛。
“景小王爷,本府不接客。”萧意捂着伤痛吃力地说道。
“你说不接客就不接客?这里似乎还轮不到北萧的一个狗腿子说话,我来这里自然是有目的的,我找你家少爷说话。”
兰凌在下人通传下走到院门外,目光一凛,望着气焰嚣张的孙景墨。孙景墨语气软绵了些,强装一点笑意,“皇七子,我想你应该猜到我来你府上的用意。”
“哦?我从不琢磨别人的用意,自然不知道别人自认为我知道的用意。”兰凌嗤声一笑。
孙景墨尴尬地笑笑,“皇七子,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本府速不和外人有太多交集,考虑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你我堂而皇之相见若是被别有用意的人知晓,不知会惹来什么祸事。祸从口出患从口入,景小王爷,为了你的声誉为了我的安危所以请你谨慎考虑要还是不要跨进这个门。”兰凌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欢迎也听不出不欢迎。毕竟大梁朝廷有令,朝臣不得拉党结派,更不得与他国人士有任何往来。兰凌说出这样的话是有情有利。
孙景墨听得哈哈笑起来,朝廷的任何规矩在他看来都是狗屁。大梁皇城若真有人想主意想到他的身上来,看来是活腻了,“放心,若真有人告密,相信我一定会杀光他全家,一个不留。”
“景小王爷,真是杀伐果断呐。”兰凌鄙夷地一笑。
一行人走到迎客厅,孙景墨四下张望,顿了顿说:“皇七子,我开门见山说话,今天来就想知道参与大武会名单里面你们北萧国怎会有个叫童羽的?这个童羽莫非是……”
“这个童羽就是和你解除婚约的童羽。”兰凌爆出口,压根没有顾及孙景墨,瞧着对方一张惊愕及恨意满满的脸,他心里有些快乐的满足。哼,他太会装腔作势,依他在皇城人脉,打探童羽是何人还不简单,明知故问,实在可笑。
“……哦,哈哈哈,挺让人意外的,不过我觉着奇怪她舞舞剑跳跳舞就罢,怎能真拿枪提弓参加生死悬命的大武会呢?刀剑无情,我想这应该是误会吧?”
“景小王爷是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来威胁她呢?”
“自然是担心,毕竟我对她还存有那份……”
“存有那份歹念?”
兰凌的说话的方式直接让孙景墨受不了,一张口还未来得及将肚子里的话说完便迎来一盆冷水,好意全成恶意。
“存有那份难以割舍的思念和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