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令狐公子怎问这话?”
“年年中元节都会在河边放置一盏水灯,波光水影映河灯,不光是觉着流光浮影盛景难得一遇,心里也曾希望已逝之人能借着自己手里这盏河灯托生。你是童忠卿的长女,你大病痊愈后性情变得让你父亲都觉着不可思议,你莫怪,我曾好奇便私下找你父亲问过话。后来,三番两次想从你嘴里得知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可惜你的一通解释让我还是不能相信。我去找玄清法师,他提醒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望着眼前盏盏水灯,浮光掠影,我怎觉着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童羽望着令狐莲怔怔地看着河面上的水灯,知道他心里想要弄清楚什么事情。到这个份上,将她就是杨雨的话告诉他吗?他就是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就是杨雨,你信吗?”
“我信。”
令狐莲望着童羽,那流光翻转的眼睛里不见极大的欢喜,整个人异常的冷静。手伸出来,一把将童羽紧紧的揽在怀里,久久没有作声。
“我以为你死了就再也不能相遇,还是上苍怜悯,让你转世在童羽的身体里与我相遇。你所爱的便是我所爱的,你所恨的必是我所恨的,你所希望的定是我所希望的,这一世再也不能与你分离,可好?”
童羽喃喃低语,“好。”
两人相拥后,情不自已,纷纷带着泪笑着。
长公主坐在马车里静静地望着河畔童羽和令狐莲相拥的身影,眸子里流光闪动,带着复杂的情绪观望了许久。
此时此刻,这两个年纪相仿的俊男靓女在一起,不知怎的让长公主心里有了些触动,泪水在眼角那里滑落。这美景家人,深情款款,真羡慕死人。当年她和后燕太子苏绩也同他们这般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好不快活,可惜所有的美好都转瞬即逝,留下她孤零零一人独自终老。
苏绩死了这么多年,掐指算算有二十五年了,若他在世也会同眼前这对男女般和她偎依相伴,站在云雀台上望着月光下的饮香河面水灯点点,言笑不止。
长公主心里情绪繁杂,也不愿上前横插一手搅了两位的大好兴致,带着点酸涩和嫉妒之意,便令人驾车朝夏宫缓缓驶去。
河畔的另一处,童芯不知从哪里悄悄地冒出来,出现在刚刚将水灯放完的童菱的身侧,童菱刚要转身便看见如幽魂一般异常憔悴的童芯,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你是芯儿?”
童芯看着童菱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冷冷地一笑,二姐把她想成什么了,她还没死。
“我是芯儿,瞧把二姐吓成魂飞魄散的样子,莫非我是鬼?”
“你被国公府的族母捉了去,我和母亲担心得要命,一直派人四处查探,后来那童羽提醒我们说族母心狠手辣,你被她捉了去肯定凶多吉少。唉,我和母亲便信了她的话,认为你被族母给折磨死了。前些日子,我夫君说在大武会上看到孙景墨身旁的女子和你很相似,但又不敢确定。如今你身在何处?让我好担心。”
童芯听童菱说完,冷冷哼了一声,“二姐,你还担心我?我还真看不出你有这片好心。母亲可是在这片水域淹死的吧?听到母亲的噩耗我真不敢相信,她没有随父亲回老家自然便由你负起责任照顾,你却……二姐,你也做得出来,竟然将母亲抛弃在大街上,同要饭的乞丐一起流浪。二姐,你的心肠真歹毒,连亲生母亲的生死都不顾!”
童菱听着童芯的训斥,颇为恼火,上次被童羽待着这事将她好好羞辱了一番,今日连童芯也跟着将此事痛骂她。
“是!我心肠歹毒,我连母亲生死不顾,我该死好吧!我现在后悔莫及,你以为我就忍心将母亲抛弃在街头看着她四处讨饭度完余生吗?我也有难处,那林旭家的人个个都是势利眼,看到我父亲辞官隐退便对我冷眼相待,我若再将母亲接到府里,岂不被他们更加看不起吗?”
“二姐,你就因为怕林旭家的人看不起你便将母亲抛弃?你真是自私自利的女人,你不要狡辩。”
“我狡辩?我在你眼里还是你二姐吗?我自私自利不顾母亲,可母亲落难的时候你死到哪里去了?现在像鬼一样站在我跟前,你就对得起母亲?”
“那会儿我只有半口气,也根本不知道母亲会被你狠心抛弃。”
童菱看着童芯无奈的样子,心里有些安慰,接着叹息了一声,摆出家长般的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芯儿,你和我都身不由己,只因我俩的母亲是妾,我俩生出来就命贱一条。若有上位之路必定万般珍惜,绝对不能走错半步,你要懂这个道理啊!”
童芯见童菱一副说教的样子,觉着特恶心,二姐当惯了莲花婊,现在这一套对她没有多大作用了。
“趋利避害,二姐,这就是你的生存法则是吧?”
“芯儿,跟你怎么说的,这话怎这么难听?”
童芯呵呵笑起来,对童菱满脸的鄙夷,“二姐,你做错了事就做错了,何必为自己找理由寻开脱啊?母亲的死与你有关系,不是吗?要不然中元节的晚上你来河边放水灯,是想让落水而死的母亲早日投胎,你好心安是不是?”
童菱见童芯看穿自己放水灯是想让自己心安,有些尴尬,这童芯越发难驯,好似脱缰的野马般再不受人指手画脚。
“芯儿,你别戳着我的要害说我,你倒是说说这些日子你在哪里?大武会上你和景小王爷在一起,这就是说你已经和他……族母训斥母亲,说她未管好你,你肚子里有了野种。我和母亲都不相信,你肚子里的野种现在哪去了?”
童芯见童菱说她肚子里怀起的孩子,心里无比痛苦,那孩子还未出世便被族母给打得流产,与她阴阳两隔。若那孩子未死,或许她就不会沦落此般活死人的境地,因那孩子她早已成为孙景墨的侧妃,享受贵妇的逍遥安逸的生活。
“哼,我和景小王爷是有肌肤之亲,这又怎样?总比你嫁给肥壮如熊痴痴呆呆的林旭要好,你是不是很享受他粗暴的床笫之欢啊?很过瘾对不对?”
童菱气得冲上去扇童芯的嘴巴,童芯一个急转身,童菱一脚踏空,落到了饮香河里。童菱在水里扑腾着,朝童芯喊救命,童芯冷眼旁观,似乎二姐的生死再与她无关一样,看林旭听着水花响声朝这边赶来,童芯便悄悄溜进了苍茫的夜色里,寻不到一点踪影。
童菱被林旭从水里捞上来,掐了半天的人中才有反应,呕了不少的脏水,没说上两句话,那人又昏死过去。林旭连忙将童菱抱上马车回府,又让一旁的小厮去喊郎中去府内跟童菱瞧瞧。
第二日,孙景墨研习完《空濛山音》,休息之余来到府内一处荒废的院子找童芯。童芯正练着武,可怎都没法突破,或许服用胭脂泪只能到这高度。
孙景墨清楚童芯不是练武之才,可除了给她服用胭脂泪已备他日对付童羽外,他还不想过早地让她断气,留在身边还能当个出气筒。
“昨日晚上,你是不是去饮香河了?”
童芯听到孙景墨的问话,点了点头。她对孙景墨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即便她想隐瞒,府内跟踪她的暗卫肯定会将她行踪跟孙景墨禀报。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景王府便是你的家,你要离开这个家必须要向我请求,你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擅自出府,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童芯不敢,昨日是中元节,想到在饮香河里溺死的母亲,我便去放了水灯希望母亲早已托生。小王爷,我母亲命苦没有善终,她死后我若这点小事都未替她做,心里会一直不得安宁。”
“哼,看在你对你母亲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哦,我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二十四虎门将的天虎将军林达之子林旭吗?他是你姐夫,你肯定认识。他昨日在饮香河里将你姐姐救起来,你姐看样子是凶多吉少,到了今日都还没有缓过气来。有的人溺水阎王爷心情好开恩就没收他的命,有的人溺水被阎王爷收了半条命,也就是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跟活死人一样,你猜你姐姐会怎样?”
童芯冷笑一声,“我二姐的生死和我无关,我已经是景王府的人,只需照公子的吩咐办事,其余的不是我所同情和忧虑的。”
孙景墨望着童芯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觉着自找没趣,“你就这么不关心你姐姐?唉,童氏一族的女子真是可笑,冷血无情,你姐姐将生母扔在大街上不顾不问,你姐姐溺水性命攸关你也不顾不问,那童羽作为你的大姐和你好像水火不容,不知道你们为何是出自一个家门,如此,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童芯听着孙景墨一个劲地嘲弄,心冷飕飕的。
她为这个浪荡世子付出太多,她的大好年华,她的一世清白,她的无限将来,她什么都失去了。现在她被他抓在手里,用胭脂泪控制着她,逃又逃不走,任由他欺凌又无法反抗。她为何落到这样的惨况?
看着孙景墨一张因嘲弄而扭曲的面孔,童芯对他再无半点眷念之情,反生厌恶。
孙景墨觉着和童芯说话越发觉着她像童羽,冷石心肠,什么话都不会让她有过激反应,甚为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