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墨回到景王府,青雨早早在府门前等候。
微风轻抚,青雨清秀俊美的脸庞好似二月料峭寒风过境,冰冷至极,看着孙景墨下马走近,上前说道:“小王爷,童羽身手果然不俗,即便你给童芯服用再多的凤凰泪,她悟性不高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她。”
孙景墨长眉轻挑,“暗卫这么快就将我的行踪告诉你了?她的实力确实超出我的想象,这天下难得有女子如她一般功力深厚,无论枪法还是剑法都沉稳迅疾,让人招架异常吃力。她并不简单。”
“她多像当年杨雨呐,唉,乱世枭雄却怎都奈何不了朝堂派系争斗,奈何不了成为滔天权势利用后的牺牲品。可惜,她却没有杨雨领兵叱咤天下的雄才伟略,好在也不会被皇权左右以致于性命不保。”
孙景墨听着青雨禁不住对杨雨赞叹,知道青雨虽是府内一个伺候他起居的婢女,但其父与父王是莫逆之交,早早将她送于王府习书画晓音律知礼仪,满腹经纶,正气凛然,满脑子都是对时下局势有理有据的看法和见解,她对杨雨怀有崇敬之情也属正常。
“别跟我提杨雨,别跟我说皇权索命,这些我统统都不愿再听!”
孙景墨清楚青雨心里在想什么,她再说下去便要提及孙韶,孙韶是他生父,这难以启齿的事情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辛太妃清楚,景王清楚,母亲容妃娘娘更加清楚,还有童雨竟然连这么隐晦的身世也知道,除此再无他人知晓。青雨打小就在景王府,和他青梅竹马,但这事母亲应该不会告知她,对母亲来说他的身世是她一段不为人知的耻辱,一段不可磨灭的过往。
“在你心里唯有纵情享乐,景王令你少出王府惹事,太傅大人教习的文章可读懂?若景王喊你去讲解,你可不要打哈哈。”青羽瞪着孙景墨。
“少拿父王来压我?他还不是每日闲坐河畔垂钓,无所事事,成日渔民模样装扮,这癖好真不是一个王爷该有的。太傅教习的那几篇文章你也跟着听了,若父王提及你替我说上两句便可。”
“你就这样顽劣不化?我……”
“你怎么了?我顽劣不化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
“哼,你和她一样嘴上说的都很漂亮,皇权在上,那后宫就那么吸引人吗?都忘了,你是入选后宫的佳人,不管选秀如何,你的名字早已暗中入册。日后,就别在我跟前喊一声景墨哥哥,哥哥长哥哥短的,烦得很。你走的道是伺候大梁尊贵无比的陛下,是后宫佳人,我进宫还得给你请安,问候一声娘娘贵安。”
青羽脸色暗下,阴云密布,她选的路岂是她能左右的,她的路早已被父亲林泽宣给安排妥当,芳华恰好之时入宫,凭着她精通琴棋书画,气质温雅,仪态超卓,跻身妃嫔指日可待。她入宫后的一世繁华与父亲日后官途的通达息息相关,她是为了父亲及他的仕途而存。
孙景墨见青羽神情黯然,自知说了过分的话,叹了口气,径直朝住所走去。
青羽眼眶渐红,泪珠一颗颗滚下,洇湿了地面的青砖。
即便和孙景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又如何?有缘无分,这是父亲林泽宣亲口跟她说的,那坚决如铁的声音没有给她留一点儿余地。
终有一天,孙景墨你会明白我父亲林泽宣为何要将我送入皇宫,为何入住后宫,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曾想过的,青羽会替你想周全,你不曾有的,青羽终会双手奉上。
青羽心里想明了后,将眼泪擦干净,脸上渐露微笑。
夜深之时,景王府的密室。
景王身侧站在十来个暗卫,青雨在下。
“青雨,此次派你入宫是希望你能将自己的才华展露,讨得陛下欢心,以此能窥得圣意。后宫里,虞皇贵妃生性狡诈,行事谨慎,不是一般对手,你需格外提防。另外皇后那里多亲近,毕竟她和你都来自禹州李氏一门,她对你有同族之情,多少都会助你一把。”
青羽点头,“景王的话,青羽听清楚了。”
“白日里,见你和墨儿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你和他是不可能的,若有一天事成,你俩还你情我愿,我倒是可以考虑撮合你二人。”
青雨落泪,景王说若有一天事成,若那一天到不了呢?即便有那么一天,青雨还是从前的青雨,那景墨哥哥还是以前的景墨哥哥吗?
“你父亲林泽宣来信,听闻你已暗中入册,过不了多久入住后宫,心里甚为喜悦。你父亲若不是那事也不会被贬到那么远的地方。陛下最忌讳朝臣染指国家大事,弄权干政,你父亲和林皇后勾结,在朝政中呼风唤雨,甚至左右朝廷中的文武百官和天下局势,干涉立太子之事,使得陛下极为生气,若不是我,你父亲可不是官职被贬这么简单。上云郡郡守现在已经空无人坐,这宝座相信你父亲绝对不喜欢。郡守都是后燕留下的官职,看似占据一方,一人独大,可惜不过是陛下的弃子,无用之子,加封个官爵抛入云层,后面就是一落千丈,人头落地。青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该清楚。”
青雨明白景王话中的意思,父亲林泽宣曾是朝中权势滔天的柱石大臣,有皇后撑腰,胆量便渐渐大了起来,陛下宠信虞皇贵妃,那时太子未立,他和林皇后鼓动朝中臣子拥立三皇子为太子,此事刚开了个头便不知为何传入陛下耳中,陛下感觉林泽宣恃宠而骄,一手遮天,翻出旧案,判其入狱,等候刑部审讯。那刑部尚书是虞皇贵妃那边的人,父亲落其手中必然死罪难逃。若不是景王出马,在陛下面前替父亲说了几句,父亲怕早已不存人世。
“青雨明白景王的意思。”
景王颇为满意,起身离开,一帮暗卫紧随其后,出了门,暗卫们一个个四下散去。景王脸上的精明之色立马消失,换成一副无精打采倦意来袭的样子,慢慢儿踱着步子朝容妃的院落走去。
青雨再次去寻孙景墨的时候,孙景墨正喝酒发着酒疯。
孙景墨只知道她要选秀,入住后宫,却不明白她进宫的真正用意,这样也好。
同一时间,陈国夫人府。
陈国夫人和华盈在府内的后园子里匆匆走去,七拐八绕,到了一处隐蔽地围墙边停下,打开一个不常用的小门,穿过小门,两人便走入一条灯火迷蒙的粉巷。
巷子里,轻浮话语朗朗笑声,婀娜倩影浮现在一层薄薄的窗帘之上,酒气四处弥漫。这里便是大梁京城有名的欢笑场,是大梁的男人必来之所。
陈国夫人一身斗篷在身,颇为隐秘,来到京城最有名的轩香阁后院,和华盈从一个小偏门悄悄走了进去。
轩香阁里,****笑语,好不热闹。
小厮一见到陈国夫人和华盈,连忙引路,将二人带到一间早已备好的雅室,候着轩香阁的花巧娘到来。
花巧娘是轩香阁的久经风月的老鸨,正在一个偏屋里和一个八九来岁的小丫头说话。
这小丫头长得俊俏,一双乌黑的眼睛,笑起来极为可爱。
花巧娘手拿酥饼送到小丫头跟前晃了晃,“囡囡,告诉花姨这里好不好玩?”
“花姨,这里比老家好玩多了,家里顿顿煮红薯,这里有白馍馍吃,还有白米饭,哦,这儿的姐姐个个都比村里的漂亮。”
“给,囡囡真乖。告诉花姨,愿不愿意留下来?”
小丫头结果花巧娘手里的酥饼,吃了一口停下,眼泪开始淌下来,“花姨,我还是想家。家里的阿爹腿不好,他不能下地,阿娘又得了眼疾,二妹三弟都还小,我还要回去帮他们干农活。”
花巧娘听了,心里愣了愣,随即将小丫头眼角的泪水抹掉。
这小丫头看着她将一腚眼子塞到她阿爹的手里开心极了,那二妹三弟可以买吃的了,却没有料到这一锭银子是她的卖身钱。花巧娘骗她去京城看看,说到时候还要送回家,小丫头便高高兴兴跟着来了。
“囡囡,明天就送你回家啊!”
“真的?”囡囡的一双干净无瑕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极为高兴,连忙将咬了一口的酥饼藏在兜里。“这酥饼真好吃,我要带回家给二妹三弟尝尝,他们肯定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明日,花姨给你多备些酥饼,这块还是吃下肚吧!”
“嗯。”小丫头连忙将藏在袖子里的酥饼拿出,连忙吃下肚。
花巧娘心里叹息,这傻丫头,今晚陈国夫人便来催了,明日她便要去孝敬陈国夫人一心巴结的贵人。她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什么都不晓得,还一心牵挂着家里的弟妹和爹妈。
小厮急急奔来,望了一眼萌萌的小丫头,便在花巧娘耳边低语,华巧娘听闻陈国夫人已到,赶紧站起身去迎。
推开门,花巧娘望着陈国夫人,赶紧说道:“夫人,你终于来了,小的一直都盼着你来。”花巧娘一张涂抹胭脂水粉的老脸硬扯,扯出些笑意。
“花巧娘,让你准备的些稚子可妥当了?我要的是干净的没有破过的,十岁以下的。”
“早早准备好了,那小儿都是花了价钱从偏远的地域找来的贫穷人家的孩儿,爹娘都不要的。知道那贵人癖好特殊,我都摸清楚了才敢买下。”
陈国夫人点点头,“这事情只有你能替我办妥当了,事后重重有赏。”
花巧娘心里冷哼一声,谁要你的赏赐,这赏赐都是用那些孩儿的性命换来的,血淋淋的,她只求安稳度日。唉,粉巷的女子已经满足不了达官显贵的胃口,现在却对一些十岁不到的稚子有了兴趣。那些小儿的父母都以为带往大梁京城便能衣食无忧,便有存活于世,却没想到是落入虎口。
花巧娘生于粉巷,伺候无数达官贵人,见过太多腌臜丑事,女子进了这条街迟早是被高价要去第一次,却没有见过哪个这么丑恶至极,找个十岁不到的小儿做那事。那小儿被****后,也不见那贵人归还,怕是玩弄过度,以致于小儿性命已无。
花巧娘不敢问,只能每月定时奉上,以求得陈国夫人的欢心。
“明日,我就派人去接稚子,你将那稚子好好梳洗装扮。”
“是,夫人。”
陈国夫人起身,连桌上的一杯清茶都来不及尝一口,连忙和华盈谨慎地原路返回。
暗处,虎三豹四将陈国夫人和花巧娘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决定将此事查探清楚,玩弄稚子的变态究竟是何方妖孽?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