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妈妈来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料子吸引了她。
阮娘对这种靠技艺吃饭的专业人才都是尊重的多,虽然依旧坐在炕上,身子却直了起来。
邢妈妈长得很端正,给阮娘行礼:“给姨娘请安。”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妈妈。
阮娘抬手放赏,三个人都有红封儿,两个粗使都是奉承完了又谢,邢妈妈脸上也带着笑,却端的很正。
阮娘直接提要求:“我想给王爷做点衣裳,料子在那里,妈妈看着帮我选选。”
邢妈妈转身去看,这一看就有些迈不动腿,深深的觉得不管那一块拿出来给王姨娘练手,都是天大的浪费。
当初针线房来教王姨娘针线的婆子回去就说,王姨娘的手不是拿针线的手,教针线,还不是教女红,就是认认针认认线,也认得很稀松。
只是也不能直接拒绝王姨娘,一则打击她的积极性,二则王爷知道了,不会说她勤俭节约,怕是要怪她藐视姨娘主子。
邢妈妈想了想,委婉的道:“姨娘,这些料子好是极好,只是容易滑针,姨娘若是不嫌弃,针线房里有一匹细葛布的料子,姨娘的手艺,拿来给王爷做一件家常穿的衣裳是极好的,又舒服又好看。”
说是这样说了,但邢妈妈心里还是挺忐忑的,说完就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姨娘。
阮娘对她鼓励的笑笑,道:“那就听你的,”目光转向阿兰:“阿兰去跟着取了料子来。”
邢妈妈恨不能先让人把那一箱子好料子抬走,可阮娘愣是不发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
阿兰带着一个粗使妈妈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捧了一匹素面细葛过来,虽然是素面,但阮娘这个不懂女红的人都看着喜欢——就像看人看脸,那料子让人眼睛看了都舒服。
邢妈妈低下了头。这料子她当然也是极为心疼的。
阮娘还挺有经验:“取一件王爷的常服过来,我比着剪出样子来。”
阿兰跟小楠争先恐后的帮着挑王爷的衣裳出来,阮娘左挑右拣,选了一件石青色团花暗纹的直裰。
只一剪子下去,邢妈妈没撑住哎呦一声,吓得阮娘一哆嗦,好好的衣裳直接剪开一道大口子。
邢妈妈那个悔啊,她刚才为何要叫出声?不叫出声顶多坏一块料子,现在是料子也坏了,好好的衣裳也剪开一个口子。
阮娘很不好意思,问邢妈妈:“这料子还能用么?衣裳怎么办?能补个补丁么?”
邢妈妈心里吐血三升,面上还要故作淡定:“料子能用,这衣裳,看看改小一点,姨娘赏了人也就是了。”
阮娘便把衣裳放到一边,邢妈妈唯恐她说让丫头们再拿一件衣裳来,连忙道:“姨娘,奴婢给您画条线,您比着剪就是了。”
阮娘点头,邢妈妈拿出荷包里头的划粉三下五除二的画好了线,阮娘这次剪开总算是顺顺当当,满屋子人都松了口气,阿兰就道:“妈妈您怎么不早用这个法子?”
邢妈妈想呵呵这死丫头一脸,直作没听见的样子,教着阮娘怎么下针……弄了老半天,才算做出来半只袖子,田妈妈在一旁鼓励加油,不住的提醒阮娘休息。
阮娘从善如流,让邢妈妈把剩下的衣料带走,都给林兆和做成衣裳。
邢妈妈出了东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逃出一条生路。
田妈妈则在屋里拿着那件剪坏的直裰心疼,阮娘看了慌忙道:“把这件衣裳收起来,千万别叫王爷看见。”
田妈妈反倒被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弄笑了:“这么好的料子,改一改,随便赏赐了哪个,都是大赏呢。”
阮娘看了看阿兰跟小楠,就试探着问:“要不赏赐了秋紫?”
“这个她也不能穿啊?”
“她嫁人后可以给她相公。”
“这么好的料子,她那男人一个跑腿的穿了,谁敢支使他?”
阮娘不耐烦了:“那送给成云吧,我看他使唤起来还算下力。”
田妈妈如此方才点头,觉得送成云比送秋紫靠谱。
阿兰把衣裳给了秋紫拿过去,秋紫缝好了,熨烫了,拿着去送给成云。
成云真是诚惶诚恐了,他觉得才过了两天好日子,这就又有事。
秋紫送礼,完全就是黄鼠狼给公鸡拜年,跟黄鼠狼给母鸡拜年一样,没安好心。
“这,我不要,你拿回去。”他推拒着秋紫递过来的包袱。
秋紫不乐意了:“这是姨娘赏得,你脸多大呢,还敢不要!”
“反正我不要,谁爱要就要。”
秋紫磨牙:“你真不要是吧?那我可拿走了,不过姨娘说了,拿走你一件新衣裳,本来想给你这件是扯平了呢……”
听的成云伸手去堵她的嘴,跺脚道:“姑奶奶,我怎么惹着你了,你这么说我?你看我不顺眼,想我去死一死是吧?”
秋紫嘿嘿,“那你到底要不要?”
成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对王姨娘那点隐秘的情感,这一辈子也就只敢隐秘在心底深处,可没想到,王姨娘偏要掀开来看,他,心里又是烦恼,又是欢喜,可说得清烦恼,却说不清为何会欢喜。
大概你喜欢上一个人,正暗恋伤神,谁知她竟然晓得你的喜欢……
他无奈的妥协道:“要,我要还不行吗?小姑奶奶,我可求你了,以后那话千万别说了啊。还有,我那衣裳在哪里?”
秋紫一瞪眼:“这可不能给你,免得你不听话了。”
成云心道糟了,铁定是王姨娘要做些王爷不许她做的事情,而他,倒霉催的,竟然要成为王姨娘的帮凶……
秋紫要挟完了成云,才把成云领到阮娘跟前,叫他谢恩。
阮娘道:“你来的正巧,谢就不用谢我了,你替我跑一趟随国公府,叫他们把我闺中用过的东西都给我整理好了送过来。”
成云觉得这个危险系数好像不大,不过想想王爷临走之前的话,还是犹犹豫豫的跑到白总管那里,想好歹的跟他说一声。
白总管听小厮说:“云爷刚从东苑出来,似是王姨娘叫了过去有事吩咐。”
“说我不在,我有事出去了。”白总管连忙吩咐。
成云只好在喉咙里头嘀咕一句,然后任劳任怨的去执行阮娘的吩咐。
随国公听了门房的传话,就使人叫了成云进来。成云把话说完就紧紧的闭上嘴。
随国公想了想道:“阮娘闺中的东西都归置好了,你这就……”可以抬走。
话没说完,感觉腰上一麻,他只好改口道:“我这就命人再去检查一遍,小哥先回去,我整理好了,就命人给王姨娘送过去。”
成云一走,陈雾就从随国公身后的屏风后头跳了出来,揪着随国公了了数根的胡须道:“你不是也说那个渣王进宫了,我姐姐这是想我了,要见我!你快叫我过去!!!”
随国公不敢使劲挣扎,唯恐本就为数不多的胡须惨遭灭门,只好伸手讨饶:“你先松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上次能进二门,那是我的面子好不好?但经过上次我觉得恐怕我的面子以后也不好使了,你没看见盛王爷那叫一个稀罕?”
陈雾大叫:“那你说怎么办?快说快说!”说着就拽下两根胡须。
随国公心疼的像死了俩孙子似得:“你先松手,松手!我的胡子!我们俩一起想想办法!”
陈雾皱着眉,终于松了手:“难不成要我打扮成个女人?”
随国公哼道:“你可真敢想,你倒是跟阮娘长得一样了,可骨头架子能一样么?你打扮成女人,一下车就能被人打成重伤。别不服,刚才来的那个小哥,你道是谁?他可是盛王爷跟前的得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