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在燕国,获得燕国的消息就比在陈国快。
她很快就晓得了北魏使者来索要粮食,而燕国很快打发了他,然后朝堂上就准备跟陈国要帐了。
陈郡在来之前,就曾经跟父亲算过一笔账,现在是陈国燕国之间没有开互市,陈国当然也有一部分商人来往四国之间,但少,像陈郡这样的在河州大张旗鼓的鼓励商人,还是极少的,可陈郡的做法获利高,她不阻止百姓给商品定价,也不阻止商人卖出的价格高低,她只取了约定的数额,这样的钱实际上来说,是收获的少了,可来钱快啊,商人们结算过一次之后,觉得有利可图,立即就把跟她的账目清了,而后继续跑回河州返货。
陈郡手里已经存了一笔钱,但镇国公并不想用她的。
陈皇的陵墓是早就建好的,出殡花了些,可太子登基花费少,太子又在登基之前大婚,这一笔就省下了,立皇后跟登基弄在一天,虽然紧张,也省了钱。各州府再上交一些,这便足够还上燕国的今年的债务了。
陈郡早在西楚索要粮草的时候,就计划着怎么还大燕的银两,她成形的三观实在不允许她做一个无赖。
像秦昭王说用十五座城换和氏璧,到了之后却又不肯的行为,简直就是耍赖嘛,陈郡三岁就绝不肯做这样的事了。
如果硬拖着不还燕国,对她来说,这是对自己道德的考验,比抽她一顿还叫她痛苦。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类型的人才。
但陈郡还是发现父亲在还债方面竟然比她更积极。
当初西楚要的时候,镇国公还同意拖一拖,没想到大燕这边,她才一提出来,父亲就说决定主动来奉还。
陈郡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还不知道镇国公这么做是因为风驰。
镇国公将风驰当成儿子跟弟子看待,怎么能允许风驰成了燕皇的禁脔?
所以陈郡将燕国商议索回一部分银两的消息传回陈国之后,镇国公立即禀告了新皇,然后就打发陈晨先一步主动来送钱了。
陈国是有钱还,但并不是把当初的一百万两全都一次性还清,所以一路行事很低调,几乎没惊动其他国家。
陈郡就问陈末:“想不想去燕国上京见识见识?”
陈末摇了摇头:“有大哥在就行。”
两个人说着话,晟哥儿拿着小木剑就跑了过来。
陈末笑着蹲下身,晟哥儿咯咯笑着扑到他的怀里。
陈晨的风姿不俗,在燕国朝中文质彬彬,很是赢得了些好感,他又不吝惜夸赞:“陈国多难,大燕如手足兄长于危难之际伸出援手,陈国皇帝与众臣工,以及百姓,无不感念燕皇陛下恩德,无不赞美燕人!”
夸赞的话说了又说,燕皇想为难人一时找不到了突破口,气得不行。
陈晨却像没看到他的黑脸,在燕国谁宴请也去,为人又豪爽好酒,很快赢得上下欢心,一直盘桓到七月下旬才告辞。
林兆和也向燕皇请辞,出来两个月了,他也该回去了。
燕皇没法,回宫先拿来福开刀:“你出的好主意,朕的脸面都没了。”
来福被他踩在脚下,也不敢求饶,只绞尽脑汁的道:“皇上,听说风驰将军去了陈国大北边戌边,估计这会儿根本不晓得镇国公世子来还钱的事呢!”
关键是大家都没料到陈国竟然不扯皮,不耍赖啊!这年头国跟国之间,当然是耍赖为常态,就像北魏使者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要钱要粮,估计这钱粮给了他们,也不会还。就是燕皇本人,也没少干耍赖皮的事儿啊!
燕皇又使劲踩了两脚, 心里的气还是发不出来。
他不高兴了,就不想让群臣高兴:“朕这边还没打发人过去呢,陈国那边就送了来,这是当众被人打脸,可悲的是众卿脸上竟然全是喜色,一群蠢货!”
朝臣:难不成大陈耍赖皮不给,才能显出我们高贵?
这年头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
燕皇这句打脸的话实在站不住脚,很快就被朝臣们反攻了。
也亏了林兆和跑的快,这才没陷进泥潭里头。
林兆和与陈晨恰巧一路同行。
陈晨的舌灿莲花在林兆和面前就成了紧嘴河蚌。
但他内心世界就丰富了,早就想看一看小外甥,这次他争取来这个机会,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另一半吗,自然是好好的把他妹子带回陈国。
对于这位大舅哥,林兆和以礼相待,却也没过分的礼待他,实在是,林兆和的心里也不痛快。
人当然会衡量利益得失,可人也是有感情有情绪的。
陈国这样急着把钱还了,让林兆和尝到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当然,这感觉很不好。
然而,这竟然还仅仅只是开始,等他到了永县,终于调整情绪请陈晨过去看晟哥儿,没想到陈晨笑道:“王爷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歇息,我这里怎么敢劳烦王爷,更何况家妹已经打发人来接我。”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旋之。
林兆和险些气晕,家妹家妹,仿佛陈晨是她的兄长就了不起,就能上天了似得,那她还是他林兆和的儿子的娘呢!
他深吸几口气,平息胸腔怒火,挤出一个笑:“本王这里并不妨事,再说本王也有两个月没见儿子了,当初我走的时候,他就哭哭啼啼不太乐意,这回来若是不首先第一个去看他,这小子再不认我这个老子了!”
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交锋一阵,各有胜负。
陈晨拿了妹子说事,林兆和便拿了儿子说事。这两个人同时在心里一哼,都对对方生出不满。
今日的天色恰好也有些阴沉,陈郡也就没带了晟哥儿出门早早的相迎,不过听到门外有了动静,还是赶紧的出来了。
陈郡一出来就有些后悔,这爹跟大舅舅的脸色都不好,晟哥儿夹在其中该先叫谁好呢?
巧了,天边也打了个雷,陈郡灵机一动,趁机道:“快要下雨了,大家都先进来说话吧。”
林兆和拿陈郡拿陈晨没办法,但他还能拿晟哥儿没办法吗?刚沉下声要喊晟哥儿,陈郡已经侧身让出门来:“王爷先请。”
林兆和有她这句心情好多了,撩起袍子,上前接过晟哥儿的小手就当先进门。
刚迈进门槛,就听后头陈郡笑着跟陈晨说话:“大嫂才怀孕,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大哥怎么过来了,也忒不体贴了。”
陈晨笑:“我来接你回去,再说,你大嫂也想你。去别处不行,来接你她是一百个愿意。”
刁钻,这兄妹俩都刁钻!
林兆和也牙根痒痒了,要是此时此地只有他跟陈郡两个,他能活啃了她。
陈郡的性子不是个爱拈酸吃醋争强好胜的,她老老实实的跟旁人处,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同她生气。当然,这是镇国公府里众人的看法,说起来也算不得准的。
林兆和进了门,瞬间体会到什么叫没有最堵心,只有更堵心。
前院里头,除了小木剑,还有小木船,小木车,小木床……
相比他拿了一把小木剑就要挟儿子陪睡,他跟晟哥儿那点血缘优势完全被陈家人秒杀啊!
虽然,虽然,他那小木剑做工精巧,但晟哥儿的品味是能欣赏得了工艺品的吗?
陈郡哪里知道他曾经干过那样的蠢事,见他皱着眉盯着院子里头乱七八糟的木工品,连忙笑道:“是我闲来无事,做着玩的。”这年头当爹的都怕儿子玩物丧志,她见晟哥儿着迷那把小木剑,便跟陈末给他做了一些,又觉得小木剑没有多大意思,这才把木船,木车,木床也给做了出来……
但晟哥儿好像对那木剑情有独钟,陈末表示这个简单,陈郡劈木头,他就在后头削剑,这两个月下来,姐弟俩一个劈柴劈的又快又好,一个刀法长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