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君漓已冲了进来,神情狰狞:“雪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本王一个解释!”
君澈迎了上去,满脸悲怆:“六弟,你……唉,冷静一点,节哀顺变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千万别为了这点事,伤了和气……”
君漓嘶声怒吼:“‘这点事’?我孩子的一条命,在你的眼里,就只是一点点小事吗?!三哥,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事跟你有关系!”
君澈慌忙向后退了几步,面露难色地看向罗青桃。
顺着他的目光,君漓缓缓将目光移了过来。
罗青桃是真心想安慰他来着,可是唇角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这也是没办法的一件事。
“你……是你?!”君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罗青桃想了一想,轻轻点头:“算是吧。你女人太笨,随手推一下就倒了,我也没办法啊!”
君漓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冲了过来:“毒妇,赔我孩子命来!”
罗青桃心中惊颤,面上却仍维持着笑容,桀骜地看着他。
“六哥,放手!”在君漓抓到罗青桃的衣襟之前,君洛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罗青桃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门口仍在剧烈地摇晃着的帘子,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起来。
君漓的额上和手背上青筋乱跳。
他恶狠狠地瞪着君洛,哑声嘶吼:“今日这个女人非死不可,你若执意阻拦,我连你一起杀!”
“有我在,你杀不了她。”君洛的声音很沉,跟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罗青桃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笑着落下泪来。
君漓怔怔地盯着君洛看了好久,从喉咙里吼出一句:“你果真要为了这个贱女人,丢掉我们兄弟二十余年的情分吗!”
“六哥,丢掉兄弟情分的人是你!”君洛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说她没有错?远卿……你若执意如此,我……”君漓满脸痛心,语带哽咽,渐渐地说不下去了。
君洛却昂首挺胸,一派凛然:“六哥在给青桃定罪之前,不妨先审审在场的奴才们,听听事情经过到底如何!退一步说,青桃害你的孩子又如何?我们的孩子才没了几天,六哥转眼便忘了吗?还是说,你的孩子便比我的孩子尊贵些?”
君漓本待反驳,话到嘴边却忽觉说不出口。
罗青桃的脸上毫无血色,被虐打留下的伤痕仍在,而那摇摇欲坠的虚弱的身子……
不久之前她所遭遇的事,事事是他亲眼所见,如何能忘记?
两件事情放到一起来想,他又如何能够理直气壮地要她偿还孩子的命!
此时若要算账,依然是他亏欠她良多啊……
君漓怔怔地看着罗青桃,忽觉心灰意冷。
他是恨着自己的,也曾想过可能会遭到报应,却没有料到,现世报来得这样快。
这个女人,是从不肯吃亏的!
罗青桃唇角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君漓的心。
他怔了好一会儿,抬手擦了擦眼角,盯着罗青桃哑声问道:“你……果真是要把从前所受的苦,一点点讨回来吗?”
“你多心了,”罗青桃淡淡道,“我只是失手而已。你若要我的命,便凭本事来取,旁的话不必多说。”
君漓握拳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恨声道:“好,我信你。”
罗青桃听到这句话,反而敛了笑容,皱起了眉头。
君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先前的事她可没忘,别说是一个孩子了,哪怕她不小心害得梅氏腿上摔破点皮,他都恨不得要她拿命来赔的!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情势所迫?
罗青桃顺着君漓的目光看到君澈,心中忽然明白了几分。
君漓倒不傻。
可惜君澈这一番算计,收获好像依然不大呢!
果然,君澈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君漓,眉头皱得很紧:“事关皇家血脉,岂可如此草率!今日之事该当细审……方才七弟提到另一个孩子,那又是怎么回事?”
君漓咬牙道:“我相信桃……昭烈郡主生性良善,断无谋害一个孩子的道理!先前的话是我口不择言,请郡主……和七弟,不要放在心上。”
罗青桃皱了眉头,久久不语。
君洛却咧嘴笑了起来:“只要六哥不再无理取闹,本王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今日的这笔账……”
“本王会叫人细加审问,若是雪儿有错,那……那也是她咎有应得;若有人刻意从中作梗制造事端,本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放过那人!”
说罢,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君澈,神情冷厉。
君澈端端正正地坐着,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洛仍挡在罗青桃的前面,面带微笑:“如果是青桃的错,本王也不会同意她受刑罚的。只要有本王活着一天,就不会有人在本王面前伤到他!”
“你……唉!”君漓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青桃淡淡道:“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还是去看看你的心肝宝贝梅侧妃吧!这会儿她怕是正哭着找你呢!”
君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出门去了。
罗青桃攥着掌心里的一手汗,仍觉得十分不可置信。
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就算是结束了?
她怎么那么不放心呢?
君澈走到帐子前,橡根秫秸一样站着,面色凝重。
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他自己一手遮天的时代,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这实在是一个并不十分好的消息!
君洛横了君澈一眼,低头向罗青桃冷笑道:“我就说你太蠢,这辈子总要被人算计个七八千次才肯罢休!”
“谁叫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罗青桃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闷闷地道。
君洛慌忙投降:“是是是,都怪我……如果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就不会让小人有机可乘了!”
“罢了,小事一桩,原谅你了!”罗青桃昂起头,很大度地说道。
君澈的脸,这会儿已黑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看着君洛那张笑得傻呵呵的脸,君澈的心里暗暗地犯起了嘀咕:这个人,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一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