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深,山林之中寂静无声。幸有月色清明,斑驳月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倒也勉强能看清脚下。
君洛揽着罗青桃的腰,走得十分欢快。
罗青桃见他兴致高昂,不便拂他的意,也就由他去了。
走出老远,耳边已听不到将士们喧哗的声音。营盘的篝火隔了树影,也已渐渐地看不清了。
看着前方一片黑压压的树影,罗青桃莫名地觉得有些发慌,心里怦怦乱跳起来。
这时君洛的手已有些不老实,隔着衣衫在罗青桃的小腹上不停地画着圈圈。
“咱们……回去吧?再走下去要迷路了!”罗青桃的气息有些不稳。
君洛在她耳边轻笑一声:“迷路了才好呢!若是迷了路,我和你就不回京城了。咱们在这山林里做一对闲云野鹤,砍柴打猎,逍遥一世……”
罗青桃顺着他的话畅想了一下,不免心驰神往。
若真的能跟他隐居山林,不受世俗纷扰,那该多好!
虽然知道他只是在说笑,她仍是被他的话蛊惑了,连心尖上都仿佛冒出了幸福的泡泡。
谁知她的感动刚刚开了个头,君洛又伏在她的肩头,悠悠然把剩下的话说了下去:“咱们隐居在这山林之中,再也没有奴才们碍手碍脚,咱们就可以随时随地颠鸾倒凤,覆雨翻云……”
“君远卿!”罗青桃发出一声愤怒的狮吼。
这一嗓子吼了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早已变得喑哑软糯,明明是愤怒的大吼,听上去却更像是含情的娇嗔。
君洛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贼兮兮地笑着,将罗青桃搂得更紧,两只手一齐放肆起来。
罗青桃见他越来越过分,一时气恼,忍不住抬起腿,狠狠地踹在他的膝盖上。
君洛站立不稳,猛地向前扑倒,恰好将罗青桃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下面是柔软的草地,两人自然并没有摔伤。君洛却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好狠心的女人!”
罗青桃被他压着,完全动弹不得,心下愈发恼怒。
他的身手比她只强不弱,怎么可能避不开她的一脚?这混蛋分明是故意的!
他还能更流氓一点吗?
事实证明,还是可以的。
俗话说“没有最流氓,只有更流氓”,正是君洛之谓也。此时看见罗青桃面上微微起了潮红,他便趁热打铁,技巧性地在她腰腹间摩挲着,低笑起来:“媳妇儿,不管明天如何,今晚便当是咱们隐居山林的第一夜,如何?”
“要隐居山林,你不是该去砍树盖房子吗?”罗青桃身子已软,却仍不愿让他轻易得逞。
她分明记得自己还在生气呐!
君洛吮住她的耳垂,哑声轻笑:“我觉得,还是这件事比较要紧……”
“你还能想点儿别的吗?”罗青桃有些气力不继。
君洛随手将她的软甲扯下丢开,邪笑起来:“只要跟你在一处,我就不会想别的了!”
罗青桃心下早已松动,此时也顾不得再闹别扭,收紧双臂缠上了他的脊背。
君洛察觉到了,笑得愈发欢喜:“你喜欢的,是不是?”
罗青桃从不会故作矜持。既已情动,她干脆便反客为主,翻身骑在君洛身上:“既然要隐居山林,你也就不是什么皇帝了!我被你欺负了那么久,不如这次你让让我,如何?”
从这个角度看着她娇娆的姿态,君洛只觉呼吸一滞,仿佛浑身的血全部涌向了一处,再也没有半分余力用来思考。
罗青桃没有等他开口,直接用行动替他作了回答。
君洛只觉魂魄霎时飞上了九霄,昏昏然如同阮肇到了天台。
游戏花丛这么多年,他至此方知人生竟有如此趣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回了几分神智,哑声开口:“青桃……”
哪知罗青桃正在得趣,对他的呼唤竟是充耳不闻。
唯有滚烫娇躯与他紧紧贴合,莺声呖呖,娇啼欲死!
这般销魂滋味、这等夺魄秀色,直引得君洛神魂俱醉,飘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罗青桃从云端缓缓落下的时候,发觉君洛正赤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刚刚归窍的灵魂终于意识到一分赧然。罗青桃惊呼一声,软倒在他的身上。
君洛紧紧将她拥住,嘶声低吼:“我以后不做皇帝了!”
“为什么?”罗青桃迷迷糊糊的,有气无力地追问。
君洛翻身将她压倒,咬牙道:“做皇帝,哪有做神仙好!”
罗青桃闻言笑得喘不过气来,一双手紧紧攀住君洛的肩头,浑身颤个不住。
君洛低头吻上她的香肩,轻声呢喃:“再来一次,好不好?”
“嗯?”罗青桃拧紧了眉,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君洛只当她默许,便拥着她翻了个身,打算扶她坐起来。
谁知罗青桃的身子软得像烧化了的蜡油一般,只会往地下躺,再扶不起来。
君洛见状不由失笑:“一次就累成这样?如今你可知道我往日多么辛苦了吧?”
话虽如此说,他自己却也疲惫得厉害,两条手臂酸软不堪,渐渐地也已抬不起来。
君洛有些疑惑:罗青桃觉得累就罢了,他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没用了?他刚刚可没出多少力!
眼看罗青桃已瘫在他的手上,君洛心头凛然一惊,慌忙用力晃了晃她的身子:“你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
罗青桃迷迷糊糊地推开了他的手:“不要了,累死了!”
君洛脸色大变:“青桃,咱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罗青桃似乎沉入了梦乡,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这时黑沉沉的树林之中,却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十几个人来,身上穿的都是赤营的服色。
君洛先是一惊,随后大怒。
他扯过外袍遮住罗青桃的身子,冷声向来人斥道:“你们擅离军营,置军规于何地?”
“林中不安全,属下前来护送将军回营。”领头那人用粗哑的声音硬邦邦地回道。
君洛立时察觉到了不对。
他悄悄伸手摸到自己的佩剑,声音依然冰冷:“不必了,将军有我陪伴,安全得很!”
“就是因为有你陪伴,将军才更加危险!”那人逼近两步,举起了手中的剑。
君洛用尽全力在罗青桃的掌心之中掐了一把,她却仿佛睡死过去一般,半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时来人却已在向前逼近,十余柄明晃晃的长剑在月光下冷气逼人。
大敌当前,君洛反而镇定下来。
他挺直了胸膛,冷笑道:“你们竟能混进赤营,也算有两分手段!凤来仪,你实在令朕刮目相看!”
先前说话那人微微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大梁皇帝果然智慧过人。”
说罢,他缓缓抬起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薄的面皮。
仿佛明月出云一般,一个平凡无奇的寻常汉子,瞬间变作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可惜的是,那个得意洋洋的笑容,破坏了这张脸上俊逸的美感。
君洛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道:“你这张脸倒是变化得好,可惜啊——不过是从一只好看些的乌鸦,变成一只丑一点的乌鸦罢了。你若怕人认出你,就不要开口说话。”
书呆子的脸上怒气一闪,随后仍是恢复了笑容:“不管怎么说,这一局是你输了!”
“是么?”君洛微笑地反问,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他已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有些昏沉,原本便疲惫已极的身子此时更是酸痛得可怕,几乎连挺直脊背的力气都没有了。
毫无疑问,这个卑鄙无耻的书呆子早已暗中动了手脚!
君洛不由得暗恨自己大意。
可他也知道,即使重来一次,结局多半也不会改变。
若是平时,他或许还可以凭着过人的敏锐机警察觉到异常,可是那种时候……
那种极致欢愉的时刻,即使有人在他背后插上一刀,他也未必能感觉到疼痛,又如何能察觉到有人在空气中放毒?
只能说,这个书呆子简直卑鄙到家了!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破?
在君洛心如电转的同时,书呆子也在悄悄地观察着他。
今日这林中放的是一种极烈性的迷药。在罗青桃软倒的那一刻,书呆子便知道自己赢定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君洛竟然能支撑这么久!
他该不会没有中毒吧?照说不应该啊……
几番迟疑之后,书呆子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微笑道:“大梁皇帝一向直爽,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此刻的你二人的生死系于本宫之手,只要你即刻自刎,本宫便饶了这女人的性命,如何?”
君洛发出一阵朗声大笑,惊飞了宿鸟千千万万。
书呆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你笑什么?”
君洛将长剑拿在手中转了个圈儿,笑吟吟地道:“朕只当你是个寻常奸细,原来竟是西楚太子殿下亲临?如此说来,这些年倒是我大梁失礼怠慢了!不过太子是不是糊涂了?朕是一国之君,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己的性命?你当朕是情圣吗?”
“可是她……”书呆子有些发愣。
没等他说完,君洛已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废话少说!你若是为了取朕的性命而来,便在朕的剑下走几趟试试;你若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来,就赶紧把她带走!朕恰好厌烦了她,正愁没地方扔呢!”
书呆子拧着眉头想了很久,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招虚张声势!本宫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大梁皇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如果本宫没猜错,你此刻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君洛脸色微变,竟没有否认。
书呆子立时大喜:“我就知道……哈哈,实话告诉你,本宫此番确实是为这个女人而来;不过,你的性命,本宫也要一起收了!你大梁杀我西楚近二十万将士,难道不该还点儿利息回来?”
“言之有理。”君洛微微笑着,全无惧色。
书呆子和他的属下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已逼近到了君洛二人的面前。
此时看到君洛的笑容,书呆子心中微微一跳,有些警惕。
但唾手可得的成功打消了他的疑虑。他大笑着,走到罗青桃的身边,俯身便要抱她起来。
便在这时,君洛忽然一跃而起,手中长剑递出,“唰”地一声刺向书呆子的左胸。
书呆子大惊失色,慌忙躲闪。
长剑在他的左臂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旁边的喽啰们涌了过来,将君洛团团围在中间。
君洛刺出那一剑之后,便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书呆子捂着手臂,脸色十分难看:“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
君洛笑容未变,意味深长地看着书呆子左臂上滴下来的血:“即使我死了,你也得不到她——因为你也要死了。”
书呆子脸色大变:“你剑上有毒?”
“剧毒,无解。你至多还有半个时辰的性命。”君洛笑得十分得意。
“太子殿下,这……”喽啰们吓呆了。
书呆子咬一咬牙,冷笑道:“毒医在我们手上,怕什么剧毒!先杀了这小子再说……”
兵随将令草随风。他话音未落,君洛的身上已中了六七剑。
****着的胸膛上,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顺着肌理蜿蜒而下,看得书呆子心中十分畅意。
君洛显然中毒已深,只顾躲闪,全无反抗之力。
书呆子从地上捡起君洛的长剑,狠命往他胸前刺去。
君洛无力地偏了偏身子,随后便垂下了头,软软地倒了下去。
书呆子终于放下了心,从地上抱起罗青桃,用君洛的披风裹了,带着他的亲兵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