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桃到底还是在沁芳园住了下来。
那天君洛送她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次日便是登基大典,废物王爷摇身一变成为九五之尊,居然也能把个皇帝当得有模有样,震慑了朝堂,更震惊了天下。
这一切,都跟罗青桃没有什么关系。
许是因为初登大宝、朝政千头万绪的缘故,君洛迟迟没有把府里的女人带进宫里去,也没有下旨分封六宫。
因此,皇帝登基虽已半月有余,骆可儿的身份却依然是“恭王妃”;沁芳园的那些女人,也依然没有名分。
罗青桃每日在沁芳园的一个角落里掩门独居,身旁只有雪珠儿跟着伺候,无论谁来一概不见,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沁芳园中的女人,自然是很多的。
但罗青桃好歹还有一个“昭烈郡主”的身份在,那些女人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找她的麻烦。
只不过,每日狭路相逢,闲言碎语是少不得要听几句的。
罗青桃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此时自然不会把这些女人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时日久了,她免不了开始担心一些旁的事。
比如,九娘自从初八那天送她进宫,回来之后便没了音信。是君洛派她去做别的差事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再比如,在君洛的大婚礼上并没有见到瑞卿表哥的身影,这几日朝堂上的故事也没有提到他。如今他的处境,到底如何?
又比如,赤营将士自从灯宴当晚立了一件功劳之后,便再一次销声匿迹。君洛到底把他们藏在了哪里?
……
如此种种杂事,日复一日地缠绕在罗青桃的心头。闹得她一个最没心没肺的人,如今也渐渐地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京城春来早。才刚进了二月,天气便渐渐和暖起来。
罗青桃依然****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常出门。
她不愿见那些女人。
雪珠儿似乎知道罗青桃的心思,也不劝她,每天除了伺候衣食,便是安静地躲在角落里刺绣做针线,闲看罗青桃舞枪弄棒祸害花木。
这日午后,天气难得晴好。
罗青桃眯起眼睛看看天上的骄阳,习惯性地抄起了门后挂着的长鞭。
“你如今喜欢这个了?我记得你从前惯用短剑的。”身后有人笑道。
罗青桃微微一怔,转过身去。
迎上一张微笑的脸。
持鞭的手缓缓垂下。罗青桃僵了好一会儿,屈膝跪地:“皇上。”
君洛缓步走过来扶起她,脸上已没了笑意。
罗青桃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垂首侍立。
君洛猛抓住她的手:“你还在怪我?”
“臣女不敢,皇上多虑了。”罗青桃依然低眉垂首,一派恭谨。
“该死,谁许你这样称呼的!”君洛的手猛地用力,几乎要将罗青桃的手指给捏断了。
罗青桃暗暗腹诽,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僵持片刻,君洛终是叹了一口气,缓缓放手:“朕……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罗青桃很想说,他实在多虑了。如今他是皇帝,谁还敢跟他吵架?
但君洛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没等她开口,便沉声喝住,咬牙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我说你听就好!”
罗青桃垂首不语,就算是应下了。
君洛松了口气,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罗青桃有些不自在,本想挣脱,君洛却把她拥得更紧。
罗青桃也只能顺从。
谁叫他是皇帝呢?生杀予夺,都是他一句话的事。罗青桃虽不怕死,却也没到自己找死的地步。
君洛低头看看罗青桃的脸色,便把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二人虽然看似亲密无间,心里却各自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心平气和地说话。
君洛夺下罗青桃手中的鞭子丢在墙角,微笑:“我这么久来一次,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
“皇上想听什么呢?”罗青桃同样微笑着,恭敬地反问。
君洛的脸色再次黑了下来。
他是看出来了!罗青桃分明是把她自己当成了一个木偶,百依百顺任他摆布,却再不肯流露半分真性情!
这样的“顺从”,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抵触!
君洛心中一阵恼怒,很快又只剩了悲哀。
这个女人,不久之前也曾亲昵地缠着他,认真地诉说过她的缱绻情丝、满怀希冀地求他带她回家……
可是他亲手毁了她的希望,他毁了她心中的“家”。
如今,她仍在他的怀里,却仿佛只剩了一具空壳子了。
这个女人,一如既往地倔强可恶!
君洛越想越是烦闷,却偏偏舍不得转身走人,反而拥着罗青桃,回到了她的屋子里。
雪珠儿一见二人相拥着进来,微微一怔,立刻懂事地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罗青桃有些恼:“这丫头糊涂,连茶都不会倒了!”
“我可不是到你这儿来吃茶的!”君洛淡淡道。
罗青桃随口接道:“皇上富有四海,自然不是特地过来吃茶的。只是我这里也没旁的东西,您连茶都不吃,走这一趟来做什么呢?”
君洛抬手挑起她的下颌,轻笑:“终于肯露出你的小尖牙小利爪来了?这样才好,若是一直百依百顺的,可就不像你了。”
罗青桃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发窘,一时无言以对。
君洛摩挲着她的脸颊,笑道:“太医院的那帮老东西,倒还有几分用处。这脸上,如今竟又是光滑如玉了。”
罗青桃微微皱眉,避开他的手指,淡淡道:“他们知道我全靠这张脸活着,自然不敢不尽心尽力。”
君洛闻言,又是一阵气恼。
罗青桃嘴上不饶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从前他喜欢她牙尖嘴利知情识趣,可是当那些尖牙利爪成为她的武器、用来对付他的时候,他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君洛咬牙忍住打人的冲动,俯身凑了过来:“你靠这张脸活着?这么说,你还是坚持‘以色事人’?”
罗青桃仰头向后避开他,心里有些慌。
君洛冷笑:“所谓‘以色事人’,靠的可不仅仅是脸——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