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白老爷子都被气得倒在炕上起不来了,不过许文岚寻思着大概不是因为三儿子白应福被打气的,而是觉得这事儿太丢人才被气得起不来。
白应福被打了一通,当时一挣脱就跑到县里去了,方大柱本事再大也不敢跑到县里去闹事,就这么着被白家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方大柱人一走,白老爷子就躺在炕上了,白家一大家子人,悄无声息的,那叫一个安静。
方氏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她总算在白家吐气扬眉了,可是高兴不到半天,那股气就泄了。
没人和她说话,从上到下,哪怕是草儿,都躲着她,别说说话,那就是恨不得一瞄到她的影儿就闪得老远。
吃饭的时候没人叫,她上桌了,原本还在说话的一家子立刻就都没了声儿,李氏冷着一张脸,白莲花倒是笑了,可那是冷笑,冷眼瞧着方氏,嘴角翘翘着,似笑非笑的,透着那股子嘲讽的味道。
这么一来,方氏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再加上白应福一直就没回靠山屯,不过三四天,方氏就受不了了,又拉不下脸去县里找人,只能回娘家去找兄弟闹了一通,嚷着让自己兄弟去把白应福找回来。
方大柱那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惯着自己姐的毛病,大手一甩,直接就把扯着他的方氏攘摔在地上:“要不是你,我犯得着去白家闹那一出?现在倒好,你还让我去给白老三赔礼道歉?呸,敢情你的脸是脸,我的脸就不是脸了?!”
方氏又气又恨:“要不是为了你们家的事,我能和狗剩他爹闹起来?都是你们……”
没等她说完,张氏就啐了她一脸唾沫:“你也好意思说这事儿,我和你说,那五十文钱,你要是不赔我,这事儿没完!”
方大柱在旁边也嚷:“就是,你还欠着我们钱呢,要是还不了钱,今年过年也别回来了……”
方氏气得大哭,她娘却窝在炕上连屁股都没抬下,方氏几乎是一路哭着回了靠山屯。
这些自然是后话,虽有人学舌把事儿学得活灵活现的,但这会儿靠山屯的人都在说嘴方大柱打上门的事儿,哪儿会想到方氏过后还会在娘家碰一鼻子灰。
许文岚听说方家打上门来,直叹气:“真是的,早知道我昨个儿就回家来了,竟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咳 ;……”白应魁咳了声,脸沉了下来。
许文岚吐了吐舌头,别过脸去偷笑不说。
朱氏却是直乐:“瞧见没?这就是有兄弟的好处了,这女人出嫁了,也要有娘家人做靠山……”
似笑非笑地睨一眼白应魁,朱氏笑道:“他爹,还是我家大哥讲理吧?”
这下,白应魁连咳都咳不出来了。
白慧儿偷笑:“我也有兄弟……文岚,你放心啊,虽然你没兄弟,可咱家人不会欺负你的……”
“我不有两哥吗?”许文岚顺嘴说了句,随即明白白慧儿在说什么,啐了声:“不是好人……”
说说笑笑就这么揭过去了,虽然白家老宅闹得凶,可其实不关他们的事,等过几天听到方氏在娘家哭着回来,又去县里求白应福回家,他们也全都是当笑话听。
虽说当笑话听,可无巧不巧地撞着点什么,许文岚就不能只当笑话来听了。
话说那回在街上被方氏说和白应福眉来眼去的那个妇人还真的在县里开了间小馆子。
虽不是大酒楼,可是中午时也卖酒菜,又有包子、馄饨什么的小食,因着是个寡妇,大朱氏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这些日子,但凡要给许文岚买点好吃的,都是去的那间铺子。
可巧张家婶子温氏,就是许文岚怂恿卖土豆粉的那个,这些日子到县里来寻摸路子。
“家里粉都出完了,我寻思着你之前说的那个事儿,倒是可做的,这不,上县里来看看哪儿有又便宜位置又好的小铺子。我就想啊,哪怕是没铺子,我在哪间小馆子外头接个棚子,有个位置能卖粉,也中啊!”
大朱氏一下子就想起来:“我昨个儿倒是听说飘香居想把门口的地儿租出去,他家老板娘嫌做早点太累了,家里有孩子到底不方便。”
两下需求,大朱氏倒乐得做个中间人,也不多说,直接就叫许文岚领着温氏过去瞧瞧。
可没想到这一去飘香居,倒是看了场热闹。
那天在街上方氏又吵又闹,没人相信白应福和那妇人有什么,许文岚虽在心里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却也没放在心上。
可这会儿去,却居然撞见白应福在飘香居喝酒。
温氏来的这个点儿,已经不是饭点,按说这时候小馆子应该是半关了门休息的。
也的确是半关了门,可是却不是在休息,馆子里还有着个白应福在喝酒。
亏得许文岚没一推门就嚷嚷,在听到门里有说话声时,她顿住脚步,回身和温氏目光一对,谁都没再推门。
隐约听着,这个声儿是真熟悉啊!不只声音熟悉,就连这说话的调调也太熟悉了:
“虽说我不是读书人,可好歹也是认字,做不了诗写不了文章,却也能写个契书……怎么可能不想找个能说到一起去的媳妇呢?可我爹问都没问过我,直接就下了聘——你也看到了,那女人就是个泼妇……”
哇,三叔啊!是你无师自通?还是古今想出轨的渣男都一样,先要诉诉苦,卖卖老婆才能勾到妞儿啊?
温氏脸都有些发青了,转身就想走,可许文岚却偏偏不动地儿,还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得来劲儿。
“白大哥,也是委屈你了,这女人,还是要温柔才好,你家嫂子是有点太凶了,要不,你再好好劝劝她……”
“那个母老虎,哪儿是能劝得动的?你看看,我这张脸……她偷人东西不说,还好意思跑到人家店里去闹。也是实在亲戚啊!被她这么一闹,我还怎么做人,我不过是气不过扯她回家,她居然找兄弟来把我打成这样……”
悲愤交加,白应福那声儿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