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广誉远大镖局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最里边一层是锦衣卫,已经封锁了整个大院,其次是一层一层的江湖人,最外边密密麻麻的围着来看热闹的闲杂人等。
现场嘈杂不堪,一堆一堆的人议论着《辟邪剑谱》、屠龙宝刀和藏宝图,不时掀起一阵阵惊呼,远处还络绎不绝的有人赶来看热闹、碰运气。
大院里、正堂上,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来自各门各派、各方各界的头面人物,不停的有人喊叫道:“夏侯龙头怎么还不出来?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躲着不出来也不是办法啊!”
来的人里,不光有家里丢了钱财珍宝的商界巨豪,也有丢了东西的官员派来的管家师爷,还有很多来捞便宜、打着小主意和各种鬼心思的江湖人士,总之各怀鬼胎,但目标非常一致:青城派送来的这趟暗镖——盗圣包裹。
“把青城派托送的包裹交出来!”在后堂偏房内,身穿锦衣卫百户官服的呼延恒紧紧地盯着夏侯铁骑,一字一句的说道。
“呼延大人!青城派托镖、我们广誉远押送,都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锦衣卫无权过问,更无权搜查!”
“呵!夏侯龙头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锦衣卫要搜查谁,除了皇上,谁能阻拦?盗圣肆虐,皇宫、朝堂、百官、百姓、百行,谁不盯着这个包裹?你们镖局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保下这包裹?你们敢吗?你们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夏侯铁骑正声道:“呼延大人,草民胆子小,抗不起这么大的帽子!我们不懂什么盗圣、什么朝堂,我们小小镖行,只是收镖、押镖而已,这不犯法吧!”
“还不犯法?你们现在收的是脏物!牵扯到了满朝文武、满城百姓的赃物!”
“赃物?谁能证明这个包裹是赃物?锦衣卫说话也要讲证据!”
“证据?锦衣卫巡查天下、闻风缉捕,何时需要过证据!”
“镖局千年来押镖托运,有镖书、有封条,你执意搜查暗镖,坏的不是我一家,而是镖行千年来的规矩;毁的也不是我一家,而是整个镖行的信誉!”
呼延恒笑了,坐下来说道:“不说这些场面话了,争来争去有用吗?你直接说,你背后的大佬怎么说?”
夏侯铁骑暗松了一口气,说来说去都是些官面话,绕老绕去还是回到了事情的关键点:百官怎么看不重要,百姓怎么看更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佬们是什么态度!
第一轮谈判时,夏侯代表的是镖行,呼延代表的是官兵。
所以夏侯也坐下,开始第二轮谈判。
这第二轮谈判的身份变化了:呼延代表的是锦衣卫林家;夏侯代表的是内阁。
谈判进入正轨,开始实质性对话,刚才已经让夏侯铁骑背后湿透了,镖行历来都把锦衣卫当做保护伞和靠山,但前些年锦衣卫势微,镖行落入了内阁的掌控之中,现在锦衣卫已经崛起了,怎么可能不夺回来?所以林家这是在借机发挥!
镖行该怎么站队?仍然死忠于老牌势力的内阁?还是屈从于再次崛起的锦衣卫、回归以前的主子?夏侯铁骑不会愚忠现在的主子,也不会怀念旧主,他有自己的一杆秤。
“盗圣宝藏”把广誉远推到风口浪尖,使广誉远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个巨大的危机,更是巨大的机会,所以他想要观察形势、他想待价而沽。
夏侯铁骑道:“阁老说……”
呼延恒立即打断道:“不管阁老说什么,包裹必须交给锦衣卫!”
夏侯铁骑气结,不是要好好谈判吗?怎么连阁老的话都不听完?气道:“你都不听阁老说什么,那还谈什么?”
“有必要听吗?不论别人说什么,包裹交给我们的结果都不会变!”
夏侯铁骑非常惊讶,他以为还能谈一谈,就是因为锦衣卫不可能不顾及阁老们的态度,但看呼延恒的样子,哪有半点顾忌的样子?他真想说一句:“老子不交,你能把老子怎样?”但是他不敢,在局势还没有明朗之前,他不敢把锦衣卫往死里得罪,今后要是锦衣卫占了上风,说不定还要看他们脸色讨饭吃。
夏侯铁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道:“现在的局势一触即发,稍有不慎外边就会打起来,江湖就会乱起来!”
呼延恒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根本不在乎外边会成什么样子。夏侯铁骑继续道:“江湖你们可以不在乎,朝堂你也不在乎吗?朝廷上下、文武百官都看着,一个处理不好,锦衣卫和内阁就开战了!两派一旦撕破脸皮就会朝纲动荡!我承担不起,你呼延将军就能承担得起?”
呼延恒讶异的看着夏侯铁骑,不愧是老江湖,在江湖上的地位和等级到了一定程度,就能触摸到朝堂之上的斗争。哪怕是一些大商人,也有能力知道金銮殿上的很多讯息,以帮助自己早做决策,何况是镖行这种支柱行业?
呼延恒好整以暇的问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提议?”
夏侯铁骑道:“维持现状,等!”
呼延恒:“好。”他是真的赞叹夏侯铁骑的有胆有谋,现在的状况,每等一分钟,广誉远承受的压力就大一分,但对锦衣卫来说,等并不是坏事,毕竟承受压力最大的又不是锦衣卫。
而且呼延恒分析,有几件事非常蹊跷,事情的走势越来越奇怪,没弄明白之前,他不能擅自行动,容易破坏魁首的全盘计划。
青城派托运暗镖的那只箱子虽然还在广誉远大镖局,但已经被锦衣卫严密监控起来,既然要等,呼延恒也就不着急了,青城派的蠢货闹出来这么个事,对锦衣卫来说确实是大好事。因为锦衣卫不必满世界的去抓捕盗圣,只要包裹在这里,盗圣自然会来的;只要包裹在这里,锦衣卫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留在这,好方便让盗圣继续偷、大偷特偷!
所以呼延恒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搜查包裹,而是要把这个包裹监控在手中,到时候守株待兔,盗圣会来偷、各派会来抢、知名或不知名的高手都会来夺……
锦衣卫尽可以稳坐钓鱼台!
但广誉远就有难了!天下镖行的龙头老大就有难了!
锦衣卫只需要守住包裹,看他们相争、坐收渔利即可,呼延恒觉得这个包裹莫名其妙的转到广誉远的手中,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包裹在广誉远,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不光整个镖行被严重打击,连内阁都被牵扯的动弹不得,焦头烂额;满朝文武胆战心惊,那张藏宝图当中谁知有多少他们的罪证?全天下的武林人士、江湖高手都被吸引在这里,大战一触即发,而广誉远就成了风暴中心!
一个包裹,把皇上、内阁、朝廷、武林、江湖一网打尽,不是神来之笔是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的走向和风格,像极了魁首的手法,至少魁首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虽然他对这个推断没有一点证据,但是事件发展的脉络用魁首的“动机说”来看,受益的只有魁首!
盗圣那天为什么会把装有《辟邪剑谱》、屠龙刀、藏宝图的包裹背在身上去刘瑾家行窃?背着这么大的包裹多么不方便行动啊!盗圣丢出去的包裹怎么偏偏会被青城派捡到?而青城派为什么这么听话,鬼使神差的把包裹送到了广誉远?
要说这整件事的背后没有一只手做主导,呼延恒是绝对不信的,魁首曾经教过大家“作案动机”的概念,一件事的发展,谁是最大受益者,那么谁就是幕后主使,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头脑中的推测逐渐清晰。
呼延恒摸着怀中的那块黑头巾,品味着头巾上的皂荚香味,默默的思考着。
大院外的人群中,鹰王和蝠王观察着,交谈着。
鹰王葛长老小声道:“屠龙刀我知道,咱们神教当中有记载。自从朱元璋得了天下,它一直被藏在皇宫大内,如今也被偷了出来……你说盗圣宝藏是不是真的在广誉远的那个箱子里?”
蝠王莫长老:“《辟邪剑谱》、屠龙刀和藏宝图这三样东西都是天下至宝,如果真的都在那个箱子里,那就说明事情已经脱离了少主的控制:他家的宝贝秘籍被盗、皇宫中也不可能只有屠龙宝刀被盗,藏宝图又关系着文武百官的身家性命……这么多大事件如果都不在少主的掌控之中的话,那么林家就离抄家身死不远了,如果真这样的话,你我二人也要尽早逃离京城。”
鹰王葛长老无声的仰天打了个哈哈,仿佛听到世上最可笑的事,笑道:“不在少主掌控?此事绝无可能!但是少主是怎么做到的?我老葛只会练武,脑子一根筋,根本想不来,这么复杂的局,一个环节出问题就满盘皆输,少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复杂吗?你觉得少主做了些什么?”
“也对,除了让行动组和林卫竞争考核,好像什么都没做!少主现在还在红福楼逍遥快活呢!”
“真正的智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决胜于千里之外。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少主做了些什么,但谋国智者,必坐于高堂之上摆弄江山。虽然我不知道少主是怎么做到的,但看效果,我只能说:叹为观止!看着吧,事情还没结束,好戏还在后边,我很期待后续发展。”
“是啊,很庆幸没有与少主为敌。还记得我们初次与少主争斗吗?”
“呵呵,还记得我们在地牢之中的遭遇吗?我们也妄称老江湖,还不是被少主捉弄于鼓掌之中。你说得对,还真是庆幸呢!”
“不早了,少主还在红福楼等着我们呢……又要见血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