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一路上看得都很仔细,所有细节都留心记忆不敢怠慢,因为万一事不可为时,他有可能要一路杀出来。所以一路上的所有细节他都要记得清清楚楚,这关系到他和任盈盈等人的身家性命。
刚才的百丈断崖他不担心,但是这条石道就非常麻烦,如果后有追兵,林平之要从石道逃出去的难度相当大。
到了平台广场,所有练武的神教子弟都停下来看着林平之一行人走过,林平之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直穿而过,看见了些熟悉面孔,这几位都是早先卧底在神教的锦衣卫高手,这些日子一直在黑木崖待命,昨夜调虎离山计如果成功的话,这几人的主要职责就是配合各方面救出任盈盈,但此计策搁浅了。
昨晚发生的事大家都听说了,所以广场上的数百人都静静的行注目礼,没有人上来找麻烦、也没有人前来攀关系,毕竟林均平能不能坐得稳这位子还有待观察,所有人都知道前边的日月神殿门口,还有人等着找林均平的麻烦,所以大家都在观望林均平能不能渡过这一关。
整个广场很安静,整齐的看着林平之,场面有些诡异,等林平之一行人走过之后,大家才一窝蜂跟上去,看林平之怎么过这一关。
行了片刻,视野逐渐开阔起来。路上是无数神教子弟的居住地,房屋一片连一片,整齐的按照堂口划分区域,有的堂口在山坡上,居住地围着堂口建设;有的堂口建在山窝中、平坎上,还有食堂、兵器房、粮仓、操场等建筑物坐落有致……
再走了片刻,已经到了神教重要区域,一路上都是神教各层领导的院落,院子有大有小、有俭有奢,足有几十上百个。
这一路上,林平之看似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其实是与早就看过的情报里、地图上的信息做着对比和校对,逐渐把纸面上的地图和亲眼看到的地理信息合二为一,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穿过大片居住区,就到了黑木崖的中心区域,也就是日月神教最高权力殿堂——“成德殿”。
成德殿的殿堂阔不过三十来尺,纵深却有三百来尺,高不知有多少,气势恢宏无比。大殿建在高处,到殿口要登上108级石台阶才能到殿前,巨石凿成的石阶又高又宽,每一块石头都不下几百上千斤,如此宽阔的石台阶需要用到多少石材?而这只是殿前石阶的工程,如果算上整个成德大殿呢?
林平之远远的看着,心中震撼:上崖只有那一条路,连人要上崖都只能通过竹篓子,那么先人们是通过怎么样的手段、耗费了多少人力,才把这么多、这么大、这么重的石料运上崖的?他们又经过了多少年才把整个黑木崖建成现在的规模的?
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人的执着精神是不可估量的,明教的先辈们为了生存、为了传承,他们经过了何等艰苦卓绝的奋斗?在如此寸草不生、鸟不飞渡、险之又险的绝死之地建起如此家业,传承未断、圣火不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
看着恢宏的成德殿,林平之心驰目眩,敬畏敬仰之心油然而生。
但是现在,日月神教的人心就快散了、熊熊圣火就快要凋谢了……不!绝不可以!我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这股火熄灭!林平之捏紧了拳头。
林平之带头穿过了广场朝大殿走去,这时又下起了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雨再大些,会不会浇灭那微弱挣扎的圣火?
大雨遮住了视线,108级石阶和上边的大殿越来越模糊,几乎消失在雨中,林平之的目光炯炯、脚步坚定,厚重的脚步声啪、啪的似乎融在了雨中,又似乎与哗、哗的雨声交叉响应,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林平之身后的几十人人挺起了胸膛、笔直着腰背,感觉自己正在跟随一位凯旋的元帅得胜回朝,不自觉的踏着林平之的脚步节拍,形成整齐的步伐声,这行军般的步伐声冲破了大雨的压制,直传了出去。
大家都知道前面大殿前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这几十人毫无半点惧色,反而有一种逆寒潮而上的伟岸气魄,周围围观的人群神情肃穆的注视着这几十人,仿佛他们雄赳赳的气势好像踏在了自己有些麻木的心房之上——神教子弟应当如此!
这才是日月神教该有的胆气!
林平之动了神教大部分人的利益、已经在黑木崖掀起了龙卷风,今后他还会掀起更大的风浪,神教会允许他的存在吗?能放饶得了他们吗?而他们,能应付得了半个神教的反扑吗?
一队几十人踏起的水花四溅,整齐而又绚丽,好似在遮天的雨幕中分开了一条通道,就像一队抗击冰雪风暴的无畏勇士。
风萧萧兮易水寒,会不会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呢?
快到石阶了。
石阶顶端传来一句话:“来人止步!”这一声大喝如响雷滚滚,穿透雨幕、像水银一般从顶端狂涌下来,瞬间传遍了整个黑木崖,声音如虎啸,震人耳膜,漫天的雨水都被这四个字震得乱颤、疯狂四射,搅乱了本来规律的降雨,均匀的大雨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水潮。
林平之眯上了眼睛,昂头看向石阶的顶端,这人内力惊人、他的“虎啸功”修为是林平之生平仅见,甚至超过十三连环水寨的总舵主石公桥,而且超过不少,这才是真正的“虎啸功”!此人应该是“白虎堂”长老,东方不败派系的实权长老——鲍大楚。
武林故老相传,日月神教的“白虎堂”才是“虎啸功”的发源地和祖庭,这里的“虎啸功”传承才是最正宗、最完整的,江湖上所流传的都是精简版或残缺版,“白虎堂”的镇堂绝学“白虎啸乾坤”果然名不虚传。
到了石阶下,林平之才隐约看清,108级石阶上整齐的站了两队人,每级台阶上都站了两位精气神完足的神教高手,中间只留下一人通过的空间,上官云也吃了一惊,这是白虎堂的护教大阵——白虎刀阵!
白虎堂实际上是历代教主的亲卫,也是神教的最后一道防线,堂中均是教中千里挑一的精英高手,神教子弟十来万,能被选入白虎堂的只有区区几百人,当真是精英中的精英。
现在的白虎堂只有二百来人,无法组成完整的白虎刀阵,但在石阶上组成这“守殿刀阵”是绰绰有余,历年来有不少人闯黑木崖,但从没有敌人能成功闯到石阶前来,所以也就没有人真正见识过白虎堂“守殿刀阵”的威力。
第一级台阶上站着两位持刀高手,一人使又宽又长又厚的开山大刀、露出来的手臂粗壮无比,小臂上的血管和青筋暴突,雨水顺着血管的纹路往下流。另一人使短小轻薄的小短刀,太阳穴高高鼓起,看着林平之的眼神冰冷残酷。
这一重一轻、一长一短、一快一慢的两把刀构成了一阴一阳、类似两仪刀阵的阵势。闯阵者要打败两人,或者从两人中间冲过去,但是这又谈何容易?上边一级台阶上的人又不是死人,他们一出手就变成了四把刀的“四象阵法”,守阵者甚至会故意放人闯上几级台阶,然后从后包围,闯阵者就会陷入背腹受敌的危险境地,就算你轻功再好能跳到多少级石阶上?哪怕你越过几十级台阶还是会被追上来的人包围。
就算闯阵者趁人不备冲上了好些级台阶,身后的守阵者一旦追上来、前边的守阵者也下来包围,就会变成七星刀阵、八卦刀阵、三十六天罡刀阵、七十二地煞刀阵……越往后越难,你能闯上几级台阶?
白虎堂刀阵是从上往下打,占了天时、地利,又占了数量、阵势的人和优势,而闯阵者必须吃力的从下往上一点点的攻,难度大到让人绝望。
况且,每一级石阶上都有两人,而石阶有108级,闯阵者要闯108个两仪刀阵,与216位用刀高手过招,要成功闯阵,必须下重手打残或杀掉一路上所有的敌人,否则绝对会陷入重围,林平之能下得了手、会下死手吗?
真正的好阵法不必多复杂、多玄奥,而是集合了人的力量和所处的地形之利、甚至利用了当时的天气之便,所以说最适合的阵法,才是最好的阵法。
大雨阻隔了视线,林平之只能看到十几二十级台阶左右的情况,物理阻碍视线不是靠内功灌注双眼就能解决的,所以二十级以上是什么情况,林平之完全看不清,但是他能感觉到浓到大雨都着不住的杀气,和蕴含雷霆一击的杀戮意志。
上官云往上边喊道:“鲍大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声音滚滚传来:“什么意思?林均平回总坛,白虎堂守殿大阵相迎,有何不妥?”
上官云气结,白虎堂的守殿刀阵还从来没有真正迎过敌,所以后来成为一种礼仪:可以为了迎接功勋卓著的英雄回山,致以最崇高的礼节;也可以是为了惩罚大逆不道的教徒,在刀阵中砍成人棍再抬到殿中公审,虽然鲍大楚没有明说林均平是英雄还是逆徒,但是用脚后跟都能猜出来,鲍大楚摆出这副阵势,绝对是为了杀人的!
因为鲍大楚也是杨莲亭的靠山、是通宝堂多年来非法所得的最大受益者、是死鬼赵不悔的好兄弟……林平之杀了他最得力的手下杨莲亭、查抄了他的大量财产、灭了他最可靠的政治盟友,他会怎么对待林平之?怕是把林平之挫骨扬灰、碎尸万段都不解恨吧!
再往深里说,鲍大楚非杀林平之不可,因为林平之的支持着太多,几乎占了神教的一半,已经成为神教的第一大势力,如果不遏制这种苗头,鲍大楚的政治地位绝对会不保、他所有的一切将会烟消云散,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和这股势力站在对立面,所以他被迫成为神教另一半势力的领头人,这是他自己的立场决定的,也是整个神教形势决定的。
神教派系一夜之间被打散重组,一半势力已经抱团,眼看要大占上风了,剩下的那一半甘心吗?他们会怎么做?形势所逼,就算鲍大楚和林平之无冤无仇,这事都不可能善了,因为不管多大仇,在权利斗争面前都算不了什么。
当年任我行为了执掌神教、为了登上教主大位杀了多少人?当年东方不败为了赶任我行下台、为了篡位又杀了多少人?古往今来的每一次权力更迭,都会带走多少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