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万朵烟花代表的是上万支劲弩,是锦衣卫的“出鞘”宣言,但是其中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锦衣卫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造这么多劲弩和烟花,就是从军械库拿出现成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发下去,说明锦衣卫早有预谋,私藏违禁军械,这可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皇帝看着这份联名弹劾,再看看前一份,气得两只手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锦衣卫还没出鞘时就这么胆大妄为,现在出鞘了还得了?
龙椅上的皇帝大喊一声:“立刻宣林均瑶进殿!”喊完气得一阵剧烈的咳嗽。
殿中的刘瑾和张阁老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笑意,不约而同的想到:要是能把皇帝直接气死就好了……不对,如果能让皇帝治了林均瑶的罪再死,就最好不过了!
宣林平之进殿的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一阵巨响、接着地面轰隆隆一阵震动,好像是有个房子塌了、或者是有栋楼倒了?而且距离还很近,轰隆隆震得大殿上的人心口发闷,最可怕的是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怎么回事,是地震了?还是蒙古人的几十万铁骑打进宫了?
一个太监从殿外一路连滚带爬的喊道:“皇上!皇上不好了!乾清宫塌了!”
皇上大惊失色!乾清宫是皇宫最威严最庞大的建筑物,可以说是皇权的代表,怎么可能塌了!
皇上连忙起身,带着百官一路小跑朝外走,边跑边说:“保护皇后和太子速速回寝宫!”
皇后和太子、公主、太子妃刚想跟着出去看看,就被拦下来,由大内高手护着朝后门走去。一出后门,大福公公和小福公公分成两波,分头把皇后和公主带向西宫;把太子和太子妃带向东宫,两拨人马迅速分开。
皇帝刚到门口,林平之就到了,连忙行礼。皇帝顾不上他,往乾清宫看去,看乾清宫到底还在不在,仔细看也看不清什么,才喝到:“林均瑶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殿外还有些微凉,旁边的一位小太监为皇帝披上灰白的外袍。皇上心急,没注意到这件外袍与平时不大一样。
林平之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烟尘散去,发现高大巍峨的乾清宫根本没有倒塌,而且顶上突然多了七八个人影,正在大打出手,乒乒砰砰的巨响声不绝于耳,似乎正在争夺一只箱子,决战开始了!
只有林平之知道,刚才的一阵巨大响声不是地震,也不是几十万蒙古铁骑打进来了,而是乾清宫的一圈院墙倒了!
乾清宫占地极广,这一圈极长的院墙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节一节、按照一定的顺序迅速倒下,震动和声波按照特定的频率和节奏响起来,层层叠加之后,在宽广的皇宫折射、回音之下,其音量和震动效果才被放大了好多倍。
这个原理只有林平之懂,所以只有林平之才能实现。强烈的叠加震动使坚固的乾清宫本身建筑结构和地基都严重受损,立刻变得岌岌可危,顶上的几人又修为惊人,疯狂出手之下大殿屋顶被剧烈破坏,大片大片的屋顶或被轰成大洞、或被打的塌陷,眼看屋顶就不保了!
这帮江湖亡命徒真的敢在紫禁城之巅大打出手!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皇帝气得直跳脚,任谁在自己家屋子上打架都是对主人的不敬,何况是皇帝?这是对皇权的践踏!
皇帝顾不上骂林均瑶,急忙对身边的福老公公喝到:“去!给朕杀了他们!”
林平之早已查明:所谓的大内高手只有三人。福老公公有两个徒弟,师兄大福公公护着皇后和公主回西宫,老二小福公公护着太子和太子妃回东宫,现在只剩老太监自己一人保护皇帝。
福老公公极其为难:如果自己去杀这些江湖人的话,皇上的安全谁来负责?
刚才皇上让皇后和太子分头回宫时老福公公就想阻止,这是一种分散自己实力的行为,容易被逐个击破,但皇上心忧家人安危,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所以福老公公犯了难,他宁愿乾清宫真的被拆了,也不愿意远离皇上身边。
皇帝的尊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践踏过,皇上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再次骂道:“快去啊!你真的想让那帮人拆了朕的皇宫!你们这帮废物!我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
旁边的众臣噤若寒蝉,刘瑾和张阁老几乎开心的差点笑出声来,这个意外够大!连乾清宫都快拆了,锦衣卫这次真的完了!
福老公公在皇上的再三催促之下,暗忖一来一回也就几个呼吸,出不了什么事,把心一横、人就不见了。
林平之瞳孔突然一缩,虽然一直紧紧盯着福老公公,但他仍然没有看清那老太监是怎么不见的!他知道现在不是震惊和发呆的时候,强自收回注意力,轻轻弹了弹响指,朝刘瑾动了动嘴唇。
刘瑾突然一阵恍惚,好像听到有人发出恐怖的笑声对他说:“桀桀桀……你底下的宝贝已经没用了,割下来就留在我这吧……桀桀桀……”
“哒”的一声响指后,刘瑾进入催眠状态,陷入这几天一直反复做的那个恐怖噩梦中,尤其是今天中午梦到的最真实,这个场景和这句话是他儿时最恐怖的真实经历,他还记得当年负责净身的老太监就是身穿一件灰白外袍,桀桀桀的笑着割掉了他的宝贝,又桀桀桀的笑着看他痛得死去活来,这个经历一直是他心中最深处的恐惧梦魇,男人的宝贝没有了、以及那桀桀桀的恐怖笑声、痛不欲生的垂死挣扎、还有那件渗人的灰白外袍……
后来他虽然得势了,但每当响起这件事,他仍然恐惧万分,同时恨得牙痒痒,他经常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把哪位净身老太监万刀捅死,那是他一生最强烈的疼痛、和最强烈的仇恨!
而每次噩梦之后,他只有痛快的、仔细的幻想一遍自己成功手刃了仇敌,让他死在自己手上之后,刘瑾才能顺了这口气、才能使恐惧消散、迅速恢复平静。
这段时间每当做这个噩梦,刘瑾都是这么做的,效果非常好,尤其是中午这次,他在梦中杀了净身老太监之后心情大爽,可以说立竿见影。
然后,大殿门口的满朝文武就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刘瑾大喝一声:“狗贼!爷爷杀了你!”同时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软剑,以一种怪异的招式朝身披灰袍的皇上刺去!
刘瑾本来就在皇帝身旁,这一剑又迅疾到诡异,皇帝根本来不及躲!
福老公公已经飞出一段距离,人还在半空,此时突逢巨变、看到身后的皇帝遇险,顿时睚眦欲裂,真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在半空诡异的折返,但根本来不及救援,刘瑾的剑已经到了皇帝的胸口!
大家都被惊呆,几乎不抱什么希望,皇上突然遇袭,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保护了,那把剑快到不可思议,这时皇帝的心中也是一凉:完了!
立在皇帝身边的林平之突然大吼一声:“皇上小心!”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能整个人从地上一弹而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皇帝面前,刘瑾的软剑直接刺入林平之的身体,从林平之的胸口一穿而过!
这一剑招式诡异、速度奇疾,从林平之胸膛穿过之后仍然没停,带着林平之整个人继续朝皇帝刺去,林平之用双手一抓软剑,顿时鲜血狂流,大喊道:“皇上后退!”
但是已经晚了,虽然这剑被林平之用身体一挡,但仍然没有止住刘瑾把剑奋力的往前一送,剑尖从林平之的背后穿出来,扎在皇帝胸口!
这时福老公公到了,他一脚踢飞了刘瑾,双手一扶皇上定睛一看,还好,入肉只有两三分,并不致命。
刘瑾被打飞的时候顺势抽走了软剑,林平之扑通一声栽倒,挣扎爬过来,大哭喊着:“皇上!皇上您怎么样?您没事吧!”
林平之此时的模样极惨,被人一剑当胸穿过,按理来说肯定活不成了,在将死时,仍然念叨的是皇上的安危,世间有如此忠臣,也算是感天动地了。
群臣泪目,皇上更是感动得眼泪狂涌,能死里逃生,全仗林均瑶,那看似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的所谓忠臣奴才,原来是要杀自己的人;而被弹劾得一文不值的人,反而是为了救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忠臣!
为了救皇帝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世间有几人可以做得到?皇帝自问,恐怕没有第二个吧!
死里逃生的万分庆幸,再加对林均瑶的愧疚和感动,皇帝真的哭出了声,蹲下来握着林平之的手说:“均瑶,朕没事!朕没事!”
林平之虚弱的道:“太好了,皇上……皇上没事,微臣……就是死也瞑目了!”说完吐了一大口血,眼见就不活了。
皇帝大惊道:“你不能死啊!快!快快!快叫御医!哦对了!福公公,你快救救均瑶!快啊!”
福老公公摇头道:“皇上,奴才所练的武功,并不是以养生为主,救人也是力有未逮啊!”
周围的不少锦衣卫见林平之垂死,纷纷冲过来跪在身旁哭道:“千户!千户大人!您不会有事的!”
不少大内侍卫也跪下只是磕头道:“皇上!求您救救千户大人吧!求求皇上了!”
连好多太监宫女都跪下来道:“皇上!求您救救林大人,林大人是好人啊!他从不打骂我们,还对我们时有照拂,他是好人那,求求皇上啦!”
林平之在宫中一向口碑很好,上一次当众为受罚的太监宫女出头,救下了不少人,平时又对下人和颜悦色,被不少人当做恩公,所以被这场面影响,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恳求皇上。
连不少朝廷百官莫名其妙的被这场景感动,纷纷加入其中,其中有不少受过林平之恩惠的清官带头下跪恳求,皇帝是明白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么多穷苦下人和朝廷清官为林平之请愿;再说满朝文武站着看,只有他一个人不要命的来救自己,凡此种种都足以说明林平之是什么人了。
皇帝大惊大怒,又大喜大悲之下,情绪早已无法控制,恳求道:“福老公公,福叔叔,朕也求你,救救均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