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小树“死”后,呼延恒就没出过紫禁城。在岗时负责皇宫安全、累了就在外廷休息片刻。他不想出去,只想用工作麻痹自己、转移愤怒,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大开杀戒、不顾一切去杀了那大福公公。
呼延恒此时没有远离大内,而是在外廷练枪,他到现在仍不知道林小树未死,死的只是个消耗品小太监而已。因为这件事牵扯到皇家颜面、又关系到林平之的秘密布局,所以此事被皇家和林平之默契的联手掩盖,别说呼延恒不知道详情,除了林平之本人和林小树本人之外,连皇家和林卫中的其他人都不知其中真相。
下属们不知道为何呼延恒将军这段时间满身都是杀气和戾气、气息森然得有时像即将爆发的火山、有时又像九幽冰潭般刺骨,不光生人勿进,连熟人都近不得身,只要他练功,打出的枪法愈加炽烈、更加的杀气凛然,但招式中似乎稍有滞涩,因为他再也找不到当晚那惊艳一枪的感觉,而且心中还有心事。
越是找不回那种有我无敌的状态,就越是无法再打出那一枪,越是如此,呼延恒心中就越是积郁难消。
呼延恒在“辟邪七子”的帮助下成功刺杀了小福公公,愤恨已经消了一半,但仍有一位罪首大福公公还在世,此仇不共戴天,剩下的一半仇恨反而愈加浓郁,像一团烈火一般烧烫着呼延恒的内脏。
但呼延恒不敢妄动,大小两位福公公的修为他是知道的,任何一人都不是他能杀得了的,连小福公公都是在诡异莫测的“辟邪七子”的帮助下,呼延恒又是在极度愤怒的宣泄下临场突破才发出那惊艳的一枪,这才出其不意、险之又险的得手,否则单凭他一人根本不是小福公公的对手。
这种刺杀不可能来第二次,要是没有“辟邪七子”,要是呼延恒没有临场被逼出潜力,那次暗杀不可能成功。辟邪七子只有魁首能指挥得动,而魁首不会允许冒第二次险,大福公公和深不可测的老福公公又不是傻子;而呼延恒自己也没有把握再一次使出那惊艳一枪来。
虽说如此,但那一枪确实让呼延恒受益良多、感悟更多,当时的那一招融汇了他几十年苦练的枪法、汇集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调动了全部的气血、意志,发泄了他所有的愤怒,当时他心中没有招式、甚至没有别的念头,只有一个字——杀!
不顾一切的杀!
魁首说得对,人的潜力是无限的,那滔天的仇恨、不顾一切的出招、有我无敌的意志,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潜力激发出来,那一枪完全抛弃了招式,只有一击必杀的信念,和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这才是枪法的本来面目!呼延恒似乎悟到了“岳家神枪”的精髓,那就是“怒发冲冠、纵横八千里”的壮怀激烈!那是“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一往无前、那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国仇家恨!
岳鹏举、岳爷爷当初练枪杀敌是为何?我呼延恒现在练枪又是为何?难道就是为了杀几个太监?
笑话!
一朝悟道,呼延恒哈哈大笑,笑中有茅塞顿开的畅快,大仇不得报的郁结消散开来。抑郁一散,念头即通达,呼延恒摸到了“岳家神枪”的门径,终于领悟了“岳家神枪”的精髓:岳爷爷为何练枪?“岳家神枪”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呼延恒的“武道”与岳爷爷不谋而合!
呼延恒终于明白魁首为何要把这门不世枪法传给自己了,原来魁首早就看穿我的武道、早就为我铺好了路,早就对我寄予厚望!
岳爷爷是华夏儿女和所有军人心中的军神,更是呼延恒的偶像,林平之当时赐予他枪法时的话语犹在耳边,呼延恒一抖枪杆,枪头“啪”一声炸开,万千碎片直扑老槐树,一声炸响,一人粗的大树拦腰被钢铁碎片炸断,轰然倒地。
呼延恒收枪而立,抚摸着没有枪头的光滑枪杆喃喃道:“我呼延恒绝不会辱没了岳家神枪!”
终于找回了那天大爆发一招的状态了!这一招代表了呼延恒初窥枪法门径的状态,枪道一成,代表呼延恒终于迈上了枪法宗师的门槛,由不得呼延恒不兴奋万分。
呼延恒按耐住了蠢蠢欲动之心、忍了下来,就算他武功大进、枪术小成,也仍然不不可能是大福公公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宜再呆在皇宫了,一是因为他的杀意有一天终会被别人感觉到,他只能极力掩藏压制,第二则是因为枪道意志就是一往无前的堂堂正正之师、这种锋芒不能藏着掖着。如果继续呆在皇宫,继续再压制下去,这股超强的意志早晚会被消磨殆尽,初成的枪道就毁了。
再好的宝剑如果用来当做烧火棍,早完都会毁掉,呼延恒觉得这种枪法应该在杀场上驰骋,他心中的杀意也应该消耗在战场,而不是留在皇宫平白使宝珠蒙尘。
但是要怎么开口请战?魁首目光如炬,恐怕早就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劲了,否则也不会派愤怒的自己去刺杀小福公公,自己当时的超常发挥和临战突破肯定都在魁首的预料之内,呼延恒终于明白了魁首的用意:如果那一战自己无悲无恨的话,战局可就悬了!连这一点都被魁首算到,呼延恒对魁首洞察人心的能力暗暗咋舌,在如此混乱时局当中,能准确掌握战机的能力、还能顾忌到手下的精神状态,他对魁首佩服到五体投地。
突然间,呼延恒蓦的想到一种可能:魁首向来算无遗策,他该不会是为了让我突破武道,故意让小树身死来刺激我、激励我吧!
或者,我对小树暗生情愫,此事太过惊世骇俗,魁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魁首才故意让小树身死,来断了我的念想?
越想,呼延恒越觉得有可能,但是他不敢完全确定,魁首虽说狠辣决绝,但绝不会把自己手下心腹的生命视若草芥的!
这时,有下属来报:魁首召集全体高层在红楼开会!
呼延恒一震!全体高层核心离开紫禁城去开会,那就说明皇宫不用守了!难道东方不败和薪火社不来了?就是中级锦衣卫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突然不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刚出宫门,呼延恒就碰到了陈书虎,二人寒暄几句,就一同朝滦园赶去。
红楼上。
练功本就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人都来齐了,林平之收功下了楼,来到会议厅。
众人齐齐起身,林平之摆手道:“都坐。”不少人在这几年都升职了,林平之提拔的大多数高层都到齐了,连驻扎在周围几省的锦衣卫也被召回来了。
林平之打量了一圈:有新任锦衣卫副指挥使、滦园总管程厚仁,行动组长呼延恒、副组长薛亮;特勤组长陈书虎、副组长石磊;升任锦衣卫千户的陕西道卫所霍铁智、河北道卫所千户高震雷、山东道千户廖奇志等人;从锦衣卫副指挥使位置上退下来,担任福威镖局总镖头的乔正奇;林卫十三鹰、鹰王、蝠王……
林平之开口就定下此会的基调:“守株待兔实为下下之策,锦衣卫即日起主动出击。”
众人一凛,心中明了,锦衣卫既然“出鞘”就要见血,气势汹汹的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不声不响的收回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如果就这么守着京城、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作为,外人怎么看?锦衣卫的脸往哪里搁?林家的脸往哪里放?刚死了老爹的新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
林平之抿了一口茶道:“即日起,在座的大多都要派出去独当一面。先说镖局:福威镖局的局面都已打开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龙头镖局大多都加入进来、各门各派的招呼都打过了,与我们关系不错的居多,别的小门小派也没胆子招惹我们,有锦衣卫保驾护航、又日月神教暗地帮助,福威镖局行镖天下的日子指日可待!”
众人兴奋莫名,魁首此举整合了天下镖局势力,但并没有断了其他中小镖局的活路,福威镖局一举成为天下第一镖局,这财源之滚滚,用猪脑子都能想的来,而这门财路,魁首已经分给所有锦衣卫不少利润,在座的诸位都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不由得他们不兴奋莫名,仿佛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像雪片一般飞向自己。
林平之很懂得笼络人心,古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不让手底下的人得好处,那个愿意效死力?该给的好处要给出去,吃独食的人死的最快,只有利益才能把大家绑在一个战船上,今后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谁敢动林家,锦衣卫不一定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力挺,但是以后谁敢动福威镖局,那就是动了整个锦衣卫的利益,得罪了天下所有的锦衣卫!
林平之继续道:“福威镖局,说的是先福后威、先礼后兵,先做足了礼数,用金钱名利开道,广邀同道、共谋大事。仍不从者,就给我打、给我杀!打出威名、杀出威风来!在几年内给我建立起货通天下的物流网络,建立起独立于锦衣卫之外的情报网络!”
这话是给和镖局有关的几人说的,一直隐在幕后负责镖局事物的前锦衣卫副指挥使乔正奇老爷子、十三鹰、鹰蝠二王、以及负责配合镖局的锦衣卫头头纷纷点头应是。
林平之嘱咐道:“在这几年里,会有很多硬仗要打,好好磨练武功和能力,有朝廷、锦衣卫、神教和各大派支持,给我把镖局的威名立起来、把你们各自的威名树起来!有林卫的十三位一流高手和鹰、蝠两位超一流高手的镖局,天下还有第二家吗?”
当然没有!大家哈哈大笑。寻常镖局只要有一两位一流高手坐镇,就足以成为天下有名的大镖局了,而福威镖局有十三卫这样的银牌镖师和二王这样的金牌镖师,又有上百位各地的铜牌镖师,再加上数也数不清的普通镖师、趟子手,福威镖局已然成为一行霸主,足以傲视江湖了,哪怕就是硬撼整个五岳剑派也有底气!
林国虎当先表态:“公子!林卫必不负重托!”表完态后又问:“只是,我等何时才能回来继续跟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