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我们就是王法!你也知道宵禁?违法宵禁的下场不仅仅是坐牢而已,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形之下!嘿嘿,这些天死在我们城卫军手下的毛贼不计其数,多死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是乖乖地,把爷爷们伺候爽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说不定我们一高兴还能娶你做一房小妾!”
夏荃儿的眼泪已经止不住流出来,她强自镇定、咬了咬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才说道:“几位军爷,小女子家中有些薄财,这支发簪和这对手镯值不少钱,请几位行个方便、通融一二……”
“拿来!”一人一把抢过来,连看也不看就揣到怀中,然后直接伸手去扯夏荃儿头上的斗篷道:“今天运气真不错,人财两得!来,让爷先看看你的盘子靓不靓!”
夏荃儿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往前一划,那人身手不错,轻轻一躲道:“吆!小贱货还挺烈!”一巴掌就拍掉剪刀说:“不过爷就喜欢烈性的!”
夏荃儿喊道:“你别过来!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话中已经带了哭腔。
话还没说完,“啪”!一个耳光就打在夏荃儿脸上,从未挨过打的人儿被打蒙了,那人说道:“少他妈来这套,你这话爷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别说你爹是谁,犯到老子手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夏荃儿一咬牙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下颚的脖子上恨声叫道:“退后!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呦!有点意思!你再大点声啊!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来来来,你往里扎!使劲扎!老子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对!扎呀!快扎呀!扎死了爷也不嫌弃!你死了,爷趁着你身子还热乎,还能多打两炮!哈哈哈……快快快!别墨迹!”
夏荃儿一阵绝望,她听说过院墙之外的险恶,也听说过所谓官兵们的嘴脸,没想到真的遇上了,其实比传说中更加可怕了千百倍!
第一次翘家就遇上这种事,谁让自己在这种非常时期逃婚?此番是在劫难逃了,对不起了父亲母亲!
折纸鹤的人,我怕是见不到你了!夏荃儿闭上眼刚要往下刺,手中的发簪就被夺去了,那人一把拽过夏荃儿道:“小娘子在爷面前还来这套,你太嫩了!”
这人嘴里的臭气熏得夏荃儿几欲作呕,她张口就要咬下自己的舌头,但被这人一把捏住牙关,臭嘴朝自己嘴上亲过来,夏荃儿顿时心如死灰的闭上眼。
只听“砰”一声轻响,半天没有动静,夏荃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发现那三人已经倒在地上,面前站了一位飞鱼华服的黑袍锦衣卫,这人虽不甚高大,但在背光照射之下显得像一座巨山,让她想起了父亲的肩膀。
夏荃儿哇的哭出了声,是锦衣卫救了她!真是苍天有眼啊!死里逃生的夏荃儿想扑到那锦衣卫的身上大哭一场,但硬生生忍住了。
这时那三位城卫军吭吭哧哧的爬起来道:“这位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城卫军与你锦衣卫互不统属,你无故袭击我等是什么居心?”
这锦衣卫的声音冷得像九幽地府的冰霜:“城卫军有你们这帮败类,真是丢尽了我们军人的脸面!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竟然出了你们这些害群之马,本官难辞其咎!从今往后,城卫军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们死吧。”
说完像赶苍蝇一般挥挥手,那三人的眉心毫无征兆的爆开一团血雾,仰天而倒,没了声息。
夏荃儿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手中一直捏着的纸鹤掉到了地上。
锦衣卫过来捡起纸鹤,想还给夏荃儿,发现已经揉得变了形,就拆开来一边重新折,一边说:“我知道姑娘不是歹人,下官这就送你回去。”
夏荃儿刚想要回纸鹤,发现他已经把纸鹤折好了!自从那天把纸鹤打开之后,就再也无法还原了。她问过好多人都说没有见过这种折法、也让好多人试过,都没有办法再折回去,怎么他却可以?
他为什么会折纸鹤?难道是他!
夏荃儿接过折得完美无缺的纸鹤,愣愣的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现在夏荃儿可以确定就是他!他那天来过我家,也只有他才会折这种复杂到极点的纸鹤!
“哇”一声,夏荃儿扑在锦衣卫怀中,此时她才畅快淋漓的哭出了声。
原来是他!这些日子她一直苦思冥想,能写出这文采飞扬的词人到底是谁,日思夜想期盼见到的人就是他!
锦衣卫没有躲,也没有反抱她,只是像木桩一般僵站着,谁知夏荃儿哭了半晌之后说:“我不回去!我不愿意嫁给那个浪荡蠢材!”
这锦衣卫当然就是林平之。
现在他头大无比,本来他早就安排让锦衣卫退开,先不要阻止夏荃儿逃婚,而是故意放几个城卫军的杂碎过来碰到夏荃儿,根本不用叮嘱,这几个杂碎只要发现是个女的,肯定会动邪念。
等夏荃儿吃足了苦头,对外边的险恶环境产生害怕和恐惧之后,自然会回去的,谁知这丫头这么倔,还是不肯回去。
其实他不知道,夏荃儿不肯回去完全是因为林平之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会折这种复杂的纸鹤的事,已经暴露、被夏荃儿认出来了。他以为人人都会折,但他不知道这种复杂的折纸法,在古代还没有发明。
他更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一句“须莫及,落花时……”,会对夏荃儿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既然夏荃儿已经把人找到了,自然就更不愿意回去了。
“男女授受不亲,小姐请自重。”现在的情形如果被外人看到再传出去,林平之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只能生硬的提醒她。
夏荃儿尴尬的退后两步,整理一番早已褴褛的衣衫,露出了那精致如水晶瓜子一般的面庞,黄褐色的头发也重新拢到袍子里,再也看不见了,林平之不知怎的怅然若失。
为了打破尴尬,林平之问:“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因为一句词,一句我从来都没见过的词。”
“哦?什么词?”
“劝伊好向红窗醉,须莫及,落花时……”
林平之又一阵头大!他本是怜惜夏荃儿,不忍看她愁肠憔悴,才用这一句词来开导她要珍惜当下美好,不要等到花儿凋谢、容颜老去时才顾影自怜,追悔莫及……
谁知这小小的一句词,对夏荃儿的影响如此之大,现在林平之终于相信“蝴蝶效应”了,一对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也许真的会引起一场龙卷风……
林平之并不知道,其实夏荃儿已经猜到是他写的了,此时他只能避口不谈此事,期望能混过去,劝说道:“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要是跑了,大明就乱套了、朝廷就乱套了、你家就乱套了、你想过后果吗?”
夏荃儿说:“我父亲会想办法的……”
林平之知道她的意思,这办法不外乎再找一个姑娘顶替,所以他笑道:“不管想什么办法,风险都很大,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后果你知道吗?”
“知道……”
“你不知道!”林平之打断道:“会诛三族!你们夏家、你母亲的娘家、你府上二百六十一口人全部都活不成!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姑姑都活不成!你父亲、你母亲作为主犯会被凌迟!分三天三夜、割上一千刀!这三天里他们时刻哀嚎、到最后整个人只剩下一个骨架才哀嚎着死去……”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夏荃儿情绪崩溃,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比刚才陷入绝境时哭的还要伤心绝望。
不知为什么,林平之不愿意使用“催眠洗脑术”劝说,虽然这方法更加省时省力,但他就是不愿意对她使用,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不如去锦衣卫的地盘,能安全一些、更好劝说。林平之一扶夏荃儿就飞起。
夏荃儿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觉他把自己一扶,整个人就飞起来了,脚离地越来越远、两边的景物也快速的飞退,夏荃儿一晕,不敢向外看,又忍不住不看,强行睁眼,才看清了林平之的侧脸。
他长得真漂亮。比大多数女孩子都漂亮,不像我……
夏荃儿心里莫名的一痛,世上能配得上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我从小就被下人们偷偷叫做丑姑,我根本就配不上他,还自作多情的出来寻他,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想着,夏荃儿又哭了起来,打湿了林平之肩膀,搞得林平之莫名其妙,怎么又哭?
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一步的,林平之和夏荃儿飞上一座高丘,落在一处高阁的顶上,这里地势很高,几乎在半山上,楼阁的高度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站在楼阁最顶端能清楚的看到整个京城,这是锦衣卫的岗楼中最高的一座,用来观察和监视全城。
林平之看夏荃儿神情落寞,以为她还是不愿意回去,本来他打算让夏荃儿看看京城,讲一讲现在局势、说一说民间疾苦,以及严重后果。女人都心软,况且她熟读文史,知道轻重,一番劝说之下她肯定会回心转意,但看到她这副表情,他不知怎么心中一痛,突然改变了主意,无论是谁,都做不到劝说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去嫁给别人!
谁会面不改色的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况且这样虐心的事,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林平之也是个正常男人,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也想任性妄为一回:如果你不想嫁给太子,我想尽办法也要让你如愿。
看着她挂满晶莹泪水的睫毛,林平之道:“你见过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