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有让温长歌留多久,便嘱咐人领着她去园里赏景了。
殿中只留下太后和陈氏,陈氏因为丈夫受先帝和皇上赏识,时常出入宫廷,和太后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人走了,太后和陈氏说话也就随意了些。毕竟有些话,在她们这些小辈面前不好说。
温长歌同那随行的宫女刚出了慈宁宫,岂料那宫女突然拉着温长歌,朝旁边的小路走去。
奇怪的是后面的宫女都没有再跟着,好像之前就商议好了一般。
温长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忙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姑娘自然就知道了。”
那宫女浑然不似方才的木讷,朝温长歌眨眨眼睛,却也不解释。温长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来既然是太后身边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她才是。
宫女顾忌着温长歌的身子,没有跑太快,穿过一条小径就停了下来。她也没有在这里留着,放下长歌的手就跑来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周围没有人,原本跟在她后面的宫女也都没有过来。温长歌怎么看怎么不安全,原本想着同她没有恩怨,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坏人,这才跟着她,谁想这才多大的功夫,她就把自己给甩了?
一时间,温长歌脑子里浮现了许多阴谋论,宫女不再在,她的丫鬟应该就在不远处。
正要开口叫人,忽然看见前面冒出来一个人影吓得温长歌差点坐在地上。
她眼神好,看清了来人,更不知道做何感想了。真是,哭笑不得。
孟东风今日听说皇祖母要召见媳妇,就忙不迭地跑进宫来,为的就是能和媳妇见上一面。
上次见面,他觉得给媳妇留下的印象不太好,所以这回还精心准备了一番,衣服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还拉着杜黎川来参考。
不曾想,这样小心,还是将人吓着了。
孟东风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扶着温长歌,急切地问道,“长歌,你还好吗,我方才太心急,吓着你了。”
这也不能怪他,从她进宫到现在,他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乍一听到媳妇的声音,心里难耐,这就蹦出来了。
温长歌稳定了心绪,立即他手里将胳膊抽出来。
孟东风看她这样避着自己,有些沮丧。这么大个人,失落起来却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温长歌只当做没看见,说到底,她还是不习惯同一个陌生人这般亲近,即使是未来的夫君也不例外。而且,八阿哥对她的态度太过奇怪了,好感来的莫名其妙,让她心里没有底。
所说倾慕者,温长歌也见过许多,但是没有一个像八阿哥这样,每次都让她手足无措,温长歌不喜欢各种感觉,本能的不喜欢,所以她才会对八阿哥的示好不予回应。
“八阿哥早就知道我会进宫是吗?”
孟东风蔫蔫的,感觉媳妇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只好点了点头。
“方才八阿哥一直等在这里?”
“嗯。”
温长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早就摆好了阵,等着她过来呢。
温长歌也不看他,生起了闷气。虽然他也没有做错什么,但这样被人设计,温长歌还是不开心。
孟东风见状不好,连连解释,“长歌,我承认我一早就知道皇祖母想叫你们过来,也确实用了点法子才让你走到这里,但是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见见你。”
温长歌依旧冷着脸,“没有恶意?八阿哥这样做,同你那十四弟有什么分别?”
孟东风听了,一下子就阴了脸,“别拿我和那畜生比!”
“八阿哥既然知道这种行为不妥,就应该引以为戒,而不是明知故犯。”温长歌坚决不惯着他。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这回串通了人骗她过来,下回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这个人,无法无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温长歌不行,她骨子里还是恪守理教的。纵使两人有婚约,没有成亲前,依然不能逾越礼俗。
孟东风只得道,“好了,只此一次,再不犯了,你也别拿别人和我比,怪恶心人的。”
温长歌不说话。
孟东风继续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外人骗你过来。我今日,只是太想见到你了,上回一别,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而且我在这边也等了好长时间,腿都站麻了。”
他说的可怜兮兮的,温长歌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软了点。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看我?”
“不止,我来还是为了送东西。”
孟东风说完又跑回假山处,没一会儿便取回来一个盒子。
金丝楠木的盒子,长宽都和温长歌房中常见的盒子一样。温长歌看他那兴冲冲又一脸得意的神情,暗自思衬道,里头莫不是什么书画吧。
孟东风走过来,直接将东西塞到温长歌手上,怕她会拒绝,一边说,“长歌,这是我之前就想送给你的,一直没时间,这才等到现在。”
不过没关系,现在送也是一样的。八阿哥对自己送的东西充满信心,他觉得媳妇一定会喜欢的,还会大大改变对他的看法。
说起来他也不是对诗书一窍不通,只是不敢兴趣而已,加之他行事有时太过,才会给人不学无术的印象,八阿哥送给媳妇这个,就是不想媳妇和外人一样,对他有什么偏见。
他态度真诚,温长歌再不收就伤人了。她本来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默默地将盒子抱在怀里,问道,“我可以看一下吗?”
孟东风却卖了一个关子,“你可以晚上带回去再看。”
晚上看了,媳妇还会带着感动入眠。八阿哥对于自己的手笔无比的自信。
温长歌体贴地遵从他的意愿,果真没有再问盒子里的东西。
孟东风将东西送出去之后,又问道,“长歌,你平常都喜欢做什么?”
温长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热情到底从何而来,礼貌又不失温和的回答他,“闺阁女子,所能接触的不过是琴棋书画,其他的少有涉及,更谈不上喜欢了。若真要说喜欢什么,我倒是挺喜欢读书的。”
孟东风听了很惆怅,原来他和媳妇的爱好一点儿也不相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我会很谨慎不会让人发现的,或者找人代为通信也可以。”毕竟两个都快成亲了,孟东风觉得自己的要求还挺正当的。
他说的期待,温长歌却只能委婉地拒绝了,“温府家规甚多,即使有婚约,也不能私自见面。”
孟东风退而求其次,“那你最近还会出来吗?”
媳妇不让他主动去找他可以等媳妇出来了再来一次偶遇,这样的话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比今天这样。
温长歌不好意思道,“近期,只怕也不会出来了。”
“为什么?”孟东风委屈。
温长歌没有理会他的悲愤,兀自说道,“因为要绣嫁衣。”
这个理由,孟东风听来尤为顺心,还乐呵呵地回了一句,“那你慢慢绣,不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的手艺,绣出来的一定很好看。”
他想象着媳妇穿着红嫁衣的样子,心里美地不行。再过几个月,就能亲眼看到了!
孟东风这副尊容,也幸好没有被旁人看去,若是被传出去了,指不定要笑掉京都一众公子哥的大牙。孟东风在外面的形象,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偶尔冷心冷清,不择手段的,谁会想到他还能有今日。
便是温长歌见了,也觉得不太适应,虽说上回就觉得这未婚夫和传言中不太一样,但此时这种想法又加深了一层。
两人一直沉默着,走到小道尽头。那宫女是太后身旁的红人,人唤剪秋姑姑,她其实也挺好奇,想知道那不拘一格的八阿哥是如何讨好媳妇的,无奈她和温长歌才第一次见,不好贸然去问。
原本将人家带到这里来,就已经是出格了,再胡乱开口,指不定人家就讨厌了她。
等走了许久,温长歌才见到自己的丫鬟,正在被几个宫人拦着,脸色急切,直到看到了温长歌和剪秋姑姑出来,宫人才将明言和明月给放了。
两人急急忙忙跑到温长歌身边,明言终于看到姑娘,眼睛都红了,忙问道“姑娘,您方才去了哪里,这些宫人一直不让我们跟过去,若您再不出来,我们恐怕要回去叫人了。”
剪秋尴尬地低下头,不说话。
温长歌道,“方才姑姑带我去亭子里赏花,那里路窄,容不下多少人,看了一会儿,这便出来了。”
“姑娘果真没事?”
“真的没有事,否则也不会瞒着你们。”
明言素来以温长歌为天,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听了之后还以为是真的,拍了拍胸,吐出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夫人让我们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护着姑娘的,是我们没有用,被人一直拦着,才叫姑娘离开了。好在姑娘不曾出事。”
她心想,若不是她们两人实在太弱了,指不定要和那几个宫人打起来。
这话剪秋听来更不好意思了,她不但私自带走了人还讲人家的丫鬟也拘着了。
这一切都是孟东风的错!
明月眼睛转了转,对姑娘的说法很是狐疑,不过姑娘不说,她们也不能多问,只好闭上了嘴巴。
温长歌见两人不再担心,又将盒子递给明言,“这也是姑姑给的,你替我收着。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回太后宫里吧。”
明言抱着盒子,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待到了慈宁宫,太后又赏了温长歌一些东西,因陈氏母女还有事,便没有留她们了。
到了晚间,温长歌沐浴完,让明言将盒子取过来,自个儿坐在床上看。
盒子打开,里面果真如温妧想的一样,是一副画。不过,并不是什么名家所做。
画上是一副美人图,背景是白雪红梅,那美人不是她人,正是温长歌。鹅蛋脸,精致无暇,可是画工并不出彩,原本十分的相貌只画了六七分。
唯有那神韵,还是相似的。
可以,这很符合孟东风那纨绔的水平。温长歌心里没有什么失望的,因为本来期望也不高。
画旁边有两行小字,温长歌凑进了看,上面写着,“沅有芷兮澧有兰,思佳人兮未敢言。”
温长歌啧了一声,忍不住吐槽,这么明明白白地写着,还未敢言呢。待将字又看清了一边,脸一下子就黑了,没好气地将东西扔回盒子里,再也不想看一眼。
谁能告诉她,那个“澧”字缺了两笔是什么意思!
字写的丑就算了,还缺斤少两!
温长歌对这些事要求一向都很高,这点随了温父。故而这一次,她心里头对孟东风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好感,一时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好吧,她的未婚夫,也就是个草包美人。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只有他那张能看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