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将画挂上,越看越不对劲儿,这一屋子的名家大作,即使是姑娘自己画的,也都是意境悠远切飘渺,何曾有这样煞风景之作。明言小声嘀咕了几句,终究还是转过头决定忘掉这回事,快步走回温长歌的房间。
天早就黑了,今日十五,正好是满月,柔和地月光倾泻而下,笼着整个庭院,静谧又安详。温长歌坐在梳妆台前,仍由兰香给自己理头发。温长歌幼年身子不大好,就连头发也没有别人的厚,养了这么长时间,依旧细细的,软软的,握在手里还没有一把,无端地让人心生怜惜。
兰香只觉得,自家姑娘哪儿哪儿都精致,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兰香慢慢地给姑娘梳头,怕她觉得闷,一边同她说着闲话:“姑娘,奴婢听说,今日不仅八阿哥过来了,连宋家公子也来了呢,这可真是巧了,要来两个一块儿来,就像是事先说好了一样。”
“哦,原来长卿哥哥也过来了。”温长歌随意地附和道,不过并没有像她一样觉得奇怪。
宋长卿都已经回京了,那么他什么时候来温府都是一样的。
“听说宋公子进了府,就听说咱们府上来了人,三位公子正带着人游园子呢。他一听之下,也过去瞧了瞧,这一瞧就没有什么好事了,姑娘你猜怎么着?”
温长歌没好声地说道:“你这坏丫头,倒吊起姑娘我地胃口来了,还不快些说,我如何能猜得出来?”
兰香也不再卖关子,说起这件事她自个儿也觉得好笑:“那八阿哥和宋公子见了面以后,两个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互相看不顺眼,说的话可狠了,丝毫没有留情。咱们家里的三个公子也都在一边,却没有出声拦着,听说两个人在园子里头争地差点要打起来了。”
“……”温长歌不知道什么样地表情可以形容她此刻地心情。孟东风就罢了,他一直便是混不吝地性子,莫说在园子里了,就是正经场合他都能和别人打起来。
可是,宋长卿又在扇什么火,难不成游学三年,还越活越回去了?
兰香琢磨了一下姑娘地神情,觉得琢磨不透,又说道:“这两位也是直性子,要说他们真地打起来,还不知道要帮谁。”
那自然是谁也不帮地,温长歌心想,最好是两人谁也不让谁,都打死算了。一个个地都不省心!
“眼下宋公子回来了,应该是走不了的,听说老爷还答应,给宋公子找两个老先生呢,想必以后宋公子也会常来咱们府上。若两人再遇上了,可就不好了。”
温长歌觉得,兰香应该是跟陈氏跟地久了,有时候连想的东西都和陈氏如出一辙。就好比现在她忧心地事,不过是怕孟东风和宋长卿真处不好要怎么办。可是这件事,压根不是她要操心的,换成她屋子里的明月和明言,哪里会管这些事情?
她见头发梳地差不多了,谈了一口气,对兰香道:“你啊,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们俩要怎么样是他们地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兰香心中幽幽地想,她这还不是为了姑娘。
她自然知道姑娘从来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她总免不了多想,免不了想出声提醒姑娘一二。姑娘眼里,八阿哥仅仅是未婚夫,宋公子仅仅是青梅竹马,甚至有时候在她看来只是个关系不错地朋友,但是看八阿哥今日的表现,却是将宋公子记上了。
原因是什么,就是不用思考也应该知道啊。无奈她们姑娘死活不当一回事。
兰香并不是不识相的,姑娘不想听,那她就不说了。不过经此一事,八阿哥和宋家公子不和一事,温府众人算是心照不宣了。
温长歌依旧过的安安稳稳,半点没有让这件事饶了心神。半月后,太子府寄来一封信。
温长歌还以为,孟静娴这次又闹出什么事了,没想到打开一看,信不是太子妃写的,而是孟静娴。不同于上次看到她的悲观,孟静娴在心中语气轻快,隐隐的,还有一种得意。
她说自己照着温长歌说的法子,最后见到了太子妃口中的有为青年。孟静娴将他从头到尾、丝毫不落地夸了一顿,是个极为难得地优秀子弟。只是,她自以为性子顽劣,不够沉稳,所以配不上这么优秀地人,因而好言好语地磨着太子妃和太子两人,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孟静娴自己,也退了一步,承诺以后太子妃再给她议亲的时候,一定加以配合。
说的挺好听的,不过温长歌哪里不知道她时为什么夸人家呢,就她这个脾性,怎么会以为自己配不上别人,多半是她看不上别人的长相,才说了这么多的推辞。
至于她最后所谓的让步,在温长歌看来,也是没有多少可信度的。
正想着要不要回一封信,明月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气息不稳地说道:“姑娘快些出来,慈宁宫里来了人,说是要接姑娘进宫呢。”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温长歌不似她那样慌张,反而镇定自若,等她喘完了气,才问道:“是只接我一个人,还是连母亲一块接?”
“只接姑娘一个。”
温长歌心中有了数,就吩咐几人替她换衣裳。去宫里,还是太后召见,那势必不能在衣着上失礼于人地。温府百年世家,最重规矩,一动一静,举止着装都是要合乎仪礼。
陈氏早在听说宫中来人的时候就等在了大堂处。见到女儿过来,悉心地吩咐了几句,又差人打点了诸位宫人,这才稍稍放了心。
女儿总归是要出嫁的,让她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也好,陈氏这样安慰自己。
轿子行的快,等温长歌到了慈宁宫,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一回生,二回熟,何况宫人对上温长歌也是和颜悦色,故而温长歌并不像陈氏担心的那样紧张。
殿中,太后一见到温长歌立马就笑开了,更添了几分慈祥,和上次召见她的时候无二。温长歌想,或许太后这次叫她过来,也只是为了说说话而已。
“长歌过来啦,快些到哀家这边坐。”
还没等温妧说什么呢,只见太后身边的姑姑过来,扶着温长歌走到太后身边的椅子旁。温长歌顺势,朝太后弯了弯身子,“多谢太后娘娘赐座。”
“这点事谢个什么,哀家还能让你站着?”
温长歌坐下,太后又道:“往后你也别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叫了,叫地太生分,如今你已经是半个皇家人了,只差了些日子,这样吧,往后你也同东风一样,唤我皇祖母吧。”
太后说的很认真,盛情难却,况且她是一番好意,温长歌怎么好拒绝,当下回道:“是,长歌知道了。”
“好孩子。”太后拉着温长歌地手,显然是满意极了。
坐在旁边地紫衣女子瞧见了,眼光闪了闪,等两人说完了才细声道:“往日里都听说温家人最是有礼,我本还不信呢,凭他再是重规矩,难道还能越过皇家地规矩?今日见到温姑娘,才知此言不假。”
温长歌蹙了眉头,这话,真是暗藏玄机,拿温家同皇家比,是有多恨温家人。她转过头,看向那女子,却是个不相识的人,这就更怪了。
温长歌抿着嘴角笑道:“规矩是人定下来的,然礼在心中,礼不可废。”
她既没有说起温家,也没有说起皇家,但是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倘若心中有礼,便是再繁琐再细致也让人欣喜,倘若无礼,地位再高做的再多也只能让人讨厌。”
当然,谁有礼,谁无礼,也是一目了然的。
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温长歌会这样回答,一时间竟然被噎了一下。倒是太后,听到此言颇为赞同。
“长歌说的是。”太后爱屋及乌,温长歌如今便是表现得同孟东风如出一辙,在太后眼中,也会成为诚实率直。
温长歌对太后的维护很是感激,不过在看到那紫衣女子后,心情又低落了一些,又问:“不知这位姑娘是?”
女子神色更暗。她不认识自己?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
太后向温长歌解释了一句:“原来长歌不认识,这位是苏家姑娘,先前皇上赐婚,将苏家姑娘许给了四阿哥。”
温长歌想起了谢氏同她说的,这位应该是叫,苏雪盈?右丞相嫡长女。
“原来是苏姑娘,是我眼拙了。”温长歌笑地温和。
“无妨,温姑娘不认识我,我却早就认识温姑娘了,温家女的美名,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温长歌道,“当不得四福晋的美誉。”
如此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